[xviii] 引自（宋）黄庭坚《郭明甫作西斋于颍尾请予赋诗二首其一》：“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木长风烟。”
闲读慢书落灯花
陈玉鹏
大图就像生命中的老房子，尽管个人际遇不断变换，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回去看看，选几册书，整理一下心绪，总感到特别踏实。在手机霸占生活的年代，仍能保持阅读纸质书的习惯，这得益于早年在图书馆阅读的经历，希望通过这种充满仪式感的求知方式，能够守住一片属于自己的精神园地。
劳作打拼后，夜晚能在暖黄的灯光下展卷阅读是无比惬意的事。因为没有买书和藏书的习惯，所读之书基本都是从大图借来的。前些年一曲《从前慢》曾打动过无数人的心房，悠悠的旋律和“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深情，是在说爱情，也是在说人与书的缘分。钟情“慢读”是纸质阅读留下的烙印，它如此难以磨灭，“慢读”有种没落贵族式的傲慢，好像与这个凡事求快的时代不太搭调。
我理解的“慢读”对应的并非速读，而是与浮光掠影式的浅读划清界限。现代人每天被海量讯息包围，漫不经心的浏览渐成时尚，但无形中助长了茫然和浮躁的心态。“浅读”原本是想投入最少的精力找到最有价值的内容，但现实往往是——花了时间，却读到一堆毫无价值的废文。我们迫切需要一种诉诸心灵的深层阅读。正如黑塞所说：“我们阅读是为了能够更成熟、更清醒地牢牢把握住自己的生活。”偏向功利化与快餐化的阅读，易使人疏于表达内心的感受，进而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在占有知识的竞赛中，我们不再情感细腻，不再善解人意，不再自我反思，不再拥有创造性的思维。内涵丰富的名著被抽离浓缩为几行提要，十天就能精通一门外语，厚黑学和职场宝典始终占据销售榜前列，人们好像只在读“有用”的书，每一本书的价值都要放到利益的天枰上权衡。但急功近利的博闻强记往往欲速不达，囫囵吞枣式的“速读”，由于缺乏深入思考，多半过目即忘。在纷杂多扰的环境中，一个人倘若能静下心来，慢慢阅读、静静思考，那真是一种让人羡慕的能力，“慢读”才是读书人应有的“范儿”。
主张“慢读”，是提倡悠闲心境下的审美式阅读，是要回归先前的细品式阅读，是要把阅读带回沉思默想的忘我状态。“慢读”的要旨并不只是节奏的放缓，更在于对文字的敬重与亲和。“慢读”能把读者转变为倾听者，在沉静中与作者促膝对谈，在默会中咀嚼文字的深意。不应只盯着阅读量的多少，被虚荣心牵着赶路，而要时不时停下来，问问自己究竟收获了多少。读几页真正触及心灵的文字，其收益并不逊于硬着头皮去啃那些所谓的“经典”。读书要慢，学会用心去感受，并能沉浸其中。片面追求浏览数量，身体在场，心灵缺席的“浅层阅读”与感动和震撼无关。有意放慢节奏，不仅可以训练集中注意力，激发想象力，而且潜移默化中，人生态度也会趋向从容淡定。一天的辛劳在书页的缓缓翻动间得以纾解，速度降下来，思考的空间反而更大了。不为赶路，只想欣赏沿途的美景，尽情享受孤身畅游书海的愉悦。以往浮光掠影般匆匆而逝的文字随着心态的转变而呈现出另一番意义。互联网可以收集到大量讯息，但我们好像已经渐渐忘记该如何坐下来静静沉思，将这些琐碎讯息串联起来。人们越来越浮躁功利，学识日渐成为博取名利的筹码，“知识大跃进”愈演愈烈，跟风从众的阅读无关乎心灵，造就出的多是缺少独立思考与批判精神的单向度个体。开心辞典式的炫智在我看来与暴发户炫富差别不大，格调也未必高到哪去，况且真要比拼记忆的存储量，人类永远不会是芯片的对手。知识不是财富，智慧才是。学习积累的目的贵在创新，阅读塑造出的理应是完整独立的人。
人生若没有留白，如弓箭一样只知飞驰向前，又何处安放那些天马行空的思想？感谢大图让我养成“慢读”的习惯，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食粮。是“慢读”唤回了阅读本身的快感，让人从高品质文字中找到乐趣；是“慢读”让人走出思维桎梏，发现思考之美。快节奏的社会让人疲于奔波，慢节奏的阅读作为一种平衡，让人心灵舒缓。闲读慢书落灯花，偏偏是那些无关宏旨的闲章，却如同镜子碎片般折射出生活的灵光。“慢读”也喻示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值得用心体会。好书慢慢读，这是优雅的阅读姿态，也是自信的生命姿态，会使我们受益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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