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物内容
简体中文 繁體中文 English
生活的儒学
关于儒学的几个问题
《论语》与儒家人生智慧
漫谈国学
《易经》卦象新解
中国古代藏书文化漫谈
汉代社会的读书生活
北宋政争与《资治通鉴》
新修《清史•艺文志》的现状及未来
《王国维全集》新编与王氏学术研究
四个交通:浅谈古典诗词的解读
清代书法综述
中国传统节庆的文化解读
刘熙载《艺概•书概》研究
一枝最美丽的古代花朵—中国古琴艺术漫谈
一轮明月——弘一大师思想解读
永恒的傅雷精神
两启轩国学十论
跋明黄君 刻本《水浒牌》
关于《四库提要分纂稿》
方逢时生年考
三星朗朗耀陵阳
文徵明书风分期特点及成因
大连图书馆满铁文书解题
《日下旧闻考》版本辨误
您的位置:首页大图出版物
大连图书馆满铁文书解题
作者:王小川

大连图书馆是一所公共图书馆,国内的公共系统图书馆历来是由政府拨款、文化行政部门管理、新华书店统一配书的事业单位,因此在各馆名称之首,照例必须冠以所在行政区划的称谓,以明确隶属关系及馆藏覆盖区域。现存的2800所大、中型公共图书馆几乎无一例外地通称某省、某市或某县图书馆。然而,在众多馆中,准予破例者仅有北京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和大连图书馆等区区几家。

北京图书馆(今已改)是国家图书馆,该馆以首冠中华的地位、囊括四海富藏天下的实力和服务国家最高层的功能而闻名内外,因此,当年馆名虽出体制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南京图书馆是江苏省图书馆,该馆蕴涵金陵故都遗风和江南文化传承,变通其名,也早已为世人认可。大连图书馆自1950年由铁道部门移交以来即隶属于大连市,称旅大市图书馆(大连市图书馆),然而自上世纪80年代,馆藏满铁文书全面对外开放、又经中共中央书记处特批改扩建新馆之后,即变易馆名,径称“大连图书馆”。由此据实论名,北京图书馆并非北京市图书馆,南京图书馆亦非南京市图书馆,大连图书馆也非大连市的图书馆。

大连图书馆的名称之所以变例并得到认可,正是缘自该馆独特的历史背景、特殊时期的专类收藏和由此产生的无可替代的文献功能和文化影响力。这就要先说说“满铁文书”。

“满铁”的全称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是当年日本政府设在我国东北地区的殖民经济政治统治先导机关,是日本军部势力在中国大陆实行殖民政治统治和军事独裁的经济基础和支柱;侵华战争爆发后,满铁社员又是伪满洲国、华北占领区经济组织中的根干和重要成员。满铁前后“经营”40年,其活动深深植根于我国的东北三省、内蒙古各地,广泛渗透于关内的华北、华中、华南广大地区,以及东南亚各国;满铁在欧美的大都市里均设有驻在机构,满铁调查机关与军部、外务省并列为日本海外3大情报系统。满铁的情报,在早期有效地指导日本国内官僚和民间资本一步步浸入中国大陆;战争爆发后,又成为日军战略行动的重要经济参考和政府制定国策的依据。当年,满铁在所辖铁路沿线建有30余所图书馆及分馆,大连图书馆的前身正是由满铁设立的、为会社经营建立系统、完整文献资料储备、隶属满铁调查部、并领有铁路沿线30余所分馆的中央图书馆,当时的名称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大连图书馆”。

满铁的“文书”是指满铁大连图书馆内收藏的图书、报刊和文件、档案,之所以称它作“文书”,而非藏书,是因为该收藏来源广泛、文种多样、用途专一、在形式上十分繁富庞杂,几乎包含当时所有用来记录文字、图形、符号的载体,其中除选订即时出版发行的中、日及欧美各国全部相关书籍报刊和收集到的有价值的古籍、文献外,更有相当数量的珍贵文件、档册,相比之下,这些文档分量更重,价值也更高。满铁被取缔后,遗留在大连图书馆里的文书总数约有35余万册、件,正是藏有这批文书使大连图书馆更像一所划时代的档案馆、资料博物馆。我国公共系统图书馆收藏的主要渠道,历来多是旧籍传承和书店供配,品种单一,千馆一藏,而大连图书馆独揽宝藏,非它馆可比。满铁文书一经公开,内外轰动,扩建易名,势在必然。

坊间曾有一种说法,流布国内:大连图书馆所藏满铁文书系日本战败时旅顺苏联红军截留海外之物,然而实非如此,纯系满铁所为。满铁大连图书馆所藏文书从开张到收场搜集近40年,其来源广泛、渠道复杂,大体有照单订购、专款抢购、赠书、社内调拨、明抢暗拿和抄录数种。

照单订购。这是大连馆入藏图书、报刊的正式、常规渠道,首先它要收集中国大陆、本国出版商的即期订单,多个渠道掌握出版动态,然后出资订购。在日本,大连馆订有《图书馆杂志》、《东京堂月报》、内务省《纳书月报》、《书籍商组合月报》、文部省《推荐图书月报》。此外,《读卖新闻》、《朝日新闻》、《东京读书新闻》等重要报刊的书讯也经常参考;对已过发行周期的缺藏图书,国内部分,则通过《东京书籍组合月报》、《书籍商组合图书总目录》、《一诚堂古书籍目录》、《古本年鉴》、《日本古书通信》调查访求。丸善、若松堂、长门屋等书商的出版目录,也是大连馆补充国内缺藏的参考工具。入藏中国大陆关内中文书籍,《书香》杂志里常可见到“北京的出版界”、“北京学术出版界”、“上海的书店”等出版动态介绍,大连馆利用商务印书馆等重要书商定期发来的出版书目,东北地区则利用满洲文化协会《出版月报》补藏。

书商是大连馆订购书籍的直接中介者,曾经为大连馆代办订购业务的书商早期有:大阪屋号、金凤堂、千山阁、藤原文华堂、满书堂、三叶洋行;后期为:多以良、光文阁、右文堂、青年书局、字纸篓社、满洲文化协会等。出版商如商务印书馆定期直接寄发大连馆订书。

西文书则另有渠道,丸善书店大连支店由国内转道,协助大连馆选订西文图书。

满铁订购图书有个原则,凡是与“经营业务”相关的书刊,照单全收。而且,与其1种书购10册、分藏各处,不如1种书购2册,1册全线流通,1册固定收藏。大连馆是毗邻会社的中心馆、参考馆,自然成为单种图书的固定收藏地。至今,在大连图书馆满铁旧藏排架上,同种图书多仅限2册。

专款抢购。满铁对中国大陆的调查、经营既有政治、经济,同样包含文化,抢购文献典籍也在其中。满铁大连图书馆藏书建设时期,正是近代中国最动乱年月,典籍秘藏大量流散街面。早年,海源阁、嘉业堂珍藏,甚至文朔阁《四库全书》已然在满铁觊觎中,其后,又通过联合编目调查,基本摸透大陆典籍存世家底。满铁耳目,遍布各地,散乱转手消息一出,满铁即刻拨专款巨资,委派行家专员前往搞定,庞杂者,精挑细选;专藏者,鲸吞囊括。一时散亡孤本珍秘几近落入大连图书馆。

满铁大连图书馆历年先后购入专款图书主要有:沙俄后黑龙军管区俄文图书、苏联驻长春领事拉布罗夫藏书、意大利驻北京公使馆劳斯藏书、山东杨氏海源阁藏书、康有为及广东孔氏岳雪楼藏书,以及战争末期北京、长春、奉天流散古籍。

赠书。赠书在大连馆例称“寄赠”,是大连馆入藏的又一渠道。日本人有将私人藏书赠送图书馆保存的习惯,赠者往往通过赠书表达某种心愿。官厅、军方、学校、科研机构、文化团体、银行、会社以及个人,都不时向大连馆赠书。当时,向大连馆赠书,意味着对满铁的支持,在重大事变关头,赠书量也会骤然增加。在大连馆接受赠书记录里,大谷光瑞之赠是必定要提到的,因为这是一笔数量大、体系完整、质量相当高的“寄赠”。

无偿交换也可算作变相“寄赠”。近代,日本在海外设有众多驻在机构,它们都将满铁视为大陆开发情报总汇,它们在当地编译的文档、报告,以无偿交换的形式源源不断发往大连馆,补充馆藏。

社内调拨。这又有正常接收和非常调拨。满铁规定:会社所辖内外部门、机构自行编印的出版物,包括书籍、报告、文件例应转交1份,留存大连图书馆。如此算来,40年间正常收入大连馆的满铁会社文档、出版物数量相当可观。非常调拨是满铁根据特定需要,强制合并和划拨内部特殊收藏。而这更是大连馆补藏的“专项利益”,其中,补充馆藏最力者莫过于总裁室早期文档划拨、奉天馆图书调拨和调查部资料课(资料室)合并。

明抢暗夺。这是满铁大连馆入藏时讳莫如深的渠道,当事人三缄其口,追述者语焉不详。当时一个流行说法被满铁大肆熏染:北京闹义和团,东交民巷所藏《永乐大典》等珍贵典籍被搬出垫路架炮。言外之意,为抢救、保护此类东方“文化财”,满铁责无旁贷。清末、民国间动荡战乱,天下典籍罹难、倾覆,始作俑者和获取最大利益者当首推日本,满铁身居大陆,执行日本政府殖民文化政策,旗下大连图书馆总是充当急先锋,战火余烬未消,每每闪现大连馆(还有奉天馆)专家、职员的身影。日俄战争中的文朔阁,“七七事变”时的清华园,“八一三”后的嘉业堂,南京政府官舍藏书地都可见满铁大连馆派员在指导、忙碌。如今,人们已很难确知其间有无、多少典籍文档秘密入藏大连馆,可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明白白地“保护”在大连馆书架上。至于现在馆藏中那些沈阳、北京、华北等地宫廷、官府文件档册绝非订购、交换渠道所得入藏。

在大连图书馆里,还存有冯玉祥民军的“安民告示”、南京清真寺回民婚契、西安旅店账单等等杂件。这一类杂件的得来,也许是满铁调查人员外出时自己的存留,或顺手牵羊,我们暂且也把它们算作明抢暗夺吧。

转抄也算是大连馆一种补藏方式,在购不到、换不来、抢不得而又必欲得之时,只有出转抄下策,这是要花时日、出重金的。这一方式往往用在满、蒙文文献、文档上。

正是通过上述几种主要渠道和方式,40年间,满铁大连图书馆将与其“业务”相关的、在版、存世、遗留的文献囊括而归,迅速聚集起数十万册件体系完整、质量精良、科学适用的资料宝藏。    

下面说说满铁大连馆收藏的变迁与现状。

满铁大连图书馆的收藏总量过往至今难有定数,百多年里,谋划、惦记、操作的人和方面太多,太杂。满铁时期,因“业务”需要,便利就近,满铁曾将批量入馆的俄文文献、古文医籍调拨哈尔滨(满铁苏联远东地区资料中心)、奉天(满铁满洲医科大学);二战中,战况紧张,旅顺要塞司令部下令抽提馆藏地图;又将历年收集古刻珍秘、“贵重图书”集中装箱,转移出馆,随时准备运往安全、秘密处所;败战之际,满铁突击销毁馆藏绝密文档。苏军接管时期,苏联派员将整箱整箱的“贵重图书”席卷而北。建国后的调拨更加频繁,中央经济计划委员会调走“一五计划”用书;中国科学院、辽宁省选调原资料室调查文档;中央马列著作编译局抽调西文库藏;中科院近代史所再调馆藏边疆史地参考图书;其它零散调拨在所不计。历经上述几次大的变动,大连图书馆藏满铁文书尚存约35万册件。

上述变动,对原本品质精良、体系完备、科学适用的馆藏满铁文书无疑已伤筋动骨,珍秘、西文、文档等类更无异被剖析肢解。从文种看,俄文文献从此几尽空库;从学科分类上讲,医学古籍由此成为馆藏弱项;管内珍秘古刻、真正“贵重图书”从此消逝;西文库大类的缺残、中日文库随处可见的空号让人痛感“体无完肤”。当年极盛时的大连馆满铁文书今已分藏国内几大图书馆、档案馆,其概貌或许在先年编制的《中国馆藏满铁资料联合目录》中一窥端倪。

满铁文书是满铁集40年财力、人力、功力搜刮集成。大连馆曾经收藏有海源阁、嘉业堂等处宋元明精抄古刻。然而,满铁立社大陆,绝非为研究整理中华国故,而是肩负日本侵略扩张使命。满铁大连馆收藏此类镇馆宝籍为的加重本馆在业界内声望,确立满铁文化“开发”领袖地位。满铁的中心任务,是殖民占领、经济掠夺和情报的收集、提供。满铁大连馆文书中分量最重者,当属大陆史地调查研究书刊资料。珍贵古籍具有文物价值,大陆史地调查研究资料则具有更重要的实用价值。前者占馆藏不足百一、千一,后者则汗牛充栋。大连馆西文大库里充斥着古往今来西方列国商人、传教士、冒险家、学者们探访、调查、研究东亚大陆的报告、文献;满蒙文库里一色中国东北地区文献资料;中、日文书库所藏,囊括两国当代、各地重要出版物和搜罗到手的流散典籍、文档;一句话,大连馆藏已建成随时为国家军政高层决策的资料储备,一旦需要,满库文书即是制定详实计划、方案的一手参考。回望当年中日关系,每遇时局突变关头,满铁大连馆编订的资料专辑可同时、甚至提前摆在一线决策者案头。

大连图书馆历经沧桑变迁,残存满铁文书中,满蒙文库完整;中、日文书库整体完整;经过当年资料室三分余一后,所藏满铁调查报告复本和部分书刊补充入库;西文大库中留有远东文库、犹太文库等专类;大谷光瑞赠书中存有明清善本方志、小说;劳斯地图还在;尤其万幸的是报纸、刊物完好未动。骆驼虽残,骨架尚存,整理开发仍有可为。满铁设在大连,满铁文书存藏大连图书馆,无论它们如何被拆析,流散多远多久,大连馆始终是它们的“家”,无论从源起、脉络、魂魄、情感上看都是如此。

(王小川,大连图书馆馆员。)

 

 
 
总机:0411-39662300  邮政编码:116012  传真:0411-39662300
地址:辽宁省大连市西岗区长白街7号  版权所有:大连图书馆
辽ICP备0501808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