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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来的证词 |
| 作者：王连发 |
最近，国华轧钢厂出了条爆炸性的新闻：一贯坚持原则，忠于职守的仓库保管员张大海，竟然被降了一级工资，调离仓库，下车间劳动。好玄哪！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得去吃小灶蹲笆篱子。为啥？是贪污盗窃？不是。是打架斗殴？不是。噢，那一定是生活作风出问题了？这，也不是。那到底是为了啥呢？事情是这样：
七月的一天，夜幕降临，保管员张大海独自一人在家，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忽听“冬冬冬”，有人敲门。张大海以为是爱人金香逛夜市回来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忙应道：“来啦！”他放下手里的书，下了床，穿上拖鞋，麻溜地去开门，并乐呵呵地说：“老婆子，你都买了些什么好吃的东西呀？”他开开门一看，两眼可就直了。怎么啦？是一个陌生人！
张大海打量一下陌生人：“同志，你找谁？”陌生人牙一龇，满脸堆笑地说：“请问，张大海同志的家在这儿住吗？”“啊，你找我有事吗？”陌生人没有吱声，转身从地上抱起一个大纸箱便往屋里闯。
张大海莫名其妙，紧跟着进了屋，来到灯下才看清楚，这个大纸箱里装的原来是彩色电视机。顿时，他脑袋里就冒出一大问号：我和这个人素不相识，他为什么给我送台大彩电呢？是我爱人托他买的？想到这儿，张大海疑惑地问道：“同志，你这是……”陌生人不等张大海把话说完，便抢先说道：“张科长，这你就不要问了。”说完，陌生人将彩色电视机往床上一放，转身就走。
张大海一听“科长”二字明白了，他一把拉住陌生人，说道：“同志！你找错了人。”“嗯？”陌生人一愣，看了看张大海，不解地问：“你，你不是说你叫张大海吗？”张大海微微一笑，解释道：“不错，我是叫张大海，可我不是科长，而是仓库保管员。”张大海用手往楼上一指：“我的头上的头上，也就是三楼，也有个叫张大海的，他才是我们厂供销科的张科长，他和我重名，你是不是找他呀？”“这……”陌生人一听，显得十分尴尬，牙一龇，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什么好，抱起彩电就奔上三楼去了。
陌生人走后，保管员张大海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不大会儿工夫，金香领着小女儿小丽回来了。张大海把刚才发生的事对爱人说了一遍。金香一听，眼睛一瞪，说道：“这年头，谁有能耐谁弄。我可告诉你，别再管闲事！别吃了一百个豆子不知豆腥味。”
张大海见爱人生气了，连忙哄她说：“好，好，我再不管闲事了。”“就怕你没那个记性！”“保证，错不了！”
三天以后，那个陌生人领了好几辆大汽车来国华轧钢厂拉钢材。陌生人见了张大海，牙一龇，头一点，先递上一支“三五”牌香烟，而后再递上提货单。张大海伸手挡住香烟，接过提货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钢材一百吨，全是出厂价，户头是红石村五小工厂。张大海看过提货单，照单付了货。
张大海望着呼呼开走的汽车，心想，当前钢材是热门货，张科长为什么这样痛快，大笔一挥就批给他一百吨钢材，而且还都是国拨的价格？哦，明白了，是大彩电起的作用啊！想到这儿，张大海气不打一处来，他转身跑回仓库，拿出纸和笔，“刷刷刷”写下一封检举信，送到了纪委办公室。
厂纪委书记第二天就找张科长谈话。张科长矢口否认，并慷慨激昂地说，批给红石村五小工厂一百吨钢材，是扶贫帮穷，党委可以派人去查。若查出真有受贿行为，情愿服法。
为了把这件事搞清楚，厂纪委派人到红石村五小工厂找那个陌生人查对此事。那个陌生人叫刘祥，是该厂厂长，他也矢口否认有行贿受贿一事。查了半天会计账，也没查出问题，只好将调查的情况向纪委做了汇报。厂纪委根据调查的结果，以无证据可查为由，否定了这件事。
这件事被否决后，张科长却不让份儿了。他来到厂纪委，硬说保管员张大海犯了诬陷罪，若不把他抓起来，他就躺下不干了。他说不干，还真就一连好几天没上班。他这一躺下不要紧，却挂连了一大片，他的一些心腹之人也摔耙子不干了。有的司机不出车了，有的供销员也不外出采购了，三三两两找到党委，要求处理张大海。
你可别小瞧这供销科长，这可是厂里的要害部门呀。断了货源，厂子就得停产。在这种压力下，厂党委最后作出决定，给张大海降薪一级，免去保管员职务，下车间劳动。
当党委书记把这处分决定在全厂职工大会上一宣布，上千人的目光，“刷”一齐射向张大海。张大海呆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
张大海的爱人金香，脸上火辣辣地热，她再也坐不住了，双手捂着脸跑出了会场。
散会了，人们陆陆续续地都走了，会场里只剩下张大海一个人坐在那里。党委书记走到张大海的身旁，安慰他说：“大海呀，不要难过了，回家去吧，有什么地方想不通的，明天再唠！啊？”
说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世界上有许多事情说不清道不白啊。当今有些人搞起不正之风来，手法就是这样巧妙而隐蔽。一笔交易达成之后，“大团结”往兜里一揣，一不签字，二不盖章，叫你抓不着摸不到。反过来还得说你是诬陷，如今这诬陷的罪名就真的落在了张大海的身上。他心里一边喊着冤枉啊，一边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
女儿小丽见爸爸回来了，赶紧跑上前去，拉着爸爸的双手，仰起小脸眨巴眨巴圆眼睛，问道：“爸爸，托儿所阿姨说你犯了错误了，是吗？”张大海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隐隐作痛，不知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话。他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用痉挛的五指，抚摸着女儿的头。
金香一肚子火气再也忍不住了，就朝张大海发开了：“你回家来干什么？怎么不一头碰死！叫你不要管闲事提意见，你偏不听，这回好了是不？”
张大海叹了口气，委屈地说：“你以为我愿意管闲事吗？每天上班都自己给自己下禁令：千万不要管闲事提意见呀！可就不行啊，见了那些可气的事，这火儿就不打一处来，我改不了这脾气啊！”
金香“呼”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张大海狠狠地说：“好，你是英雄！往后你就提吧。将来挨刀子捅，蹲笆篱子就……”
“别说了！”张大海本来揣着一肚子委屈，不料想，回到家里又受到爱人埋怨和指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霍地站起来，就像头咆哮的狮子，“当”地一脚，踹开房门走出了屋。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张信纸从半天空中飘落下来。先落在张大海的头上，然后又掉在地上。张大海抬头一看，只有三楼张科长家的窗户大敞大开着。顿时，他火上加火，太不像话了，住在楼上什么东西都往下扔，太欺负人了，他抓起地上那张信纸一看，不由得“啊”地一声，然后，他撒开两腿，一口气跑到厂里。
张大海来到纪委办公室，将那信纸往桌上一放，狠狠地一拍桌子，对纪委书记说：“你们不是说无据可查吗？现在有了，这就是证据！”
纪委书记一看，只见信上写道：“张科长，你帮了我大忙，关键时刻我怎能出卖朋友，请放心，所送之物，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咱俩不开口，万无一失，心意领下，盛情难却，按时赴宴。刘祥。”原来这正是刘祥给张科长的一封信，张科长看完信后，正想烧掉，不巧就在这时，厂里来人找他，他慌忙把信放到靠窗边的书架上，当天夜里就出差去了。后来，他小儿子找书，翻书架时，赶巧，这一天，老天爷刮东北风，就将这封信刮到了楼下。又落到张大海的脚边。于是，厂党委不仅给张大海恢复了名誉，还给他又晋升了一级工资，当上了供销科科长。而原来那个张科长，却被解聘了。
１９８６年大连市第三届故事比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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