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罗雪堂兴农思想句玄 |
| 作者：萧文立 |
引言
要义第一
甲兴农之道
乙兴农之术
丙兴农之事
特异第二
甲现代眼光
乙实践精神
丙系统意识
渊源第三
龟鉴第四
践履第五
甲兴农实务
乙兴农教育
丙兴农宣传
引 言
於戏上虞罗雪堂先生其异人乎！文立曩梳理先生之教育思想，以为虽成于百有馀年前，而其原则宗旨、方略措施，餍理切心，一贯至今，在在切实可行，诚所谓俟诸百世而不废者。其详已具见拙作《罗雪堂教育思想柬释》（载《白云追思集》），兹不具论；今掇拾先生之农学思想，益惊叹先生之目高于顶，境界深远，规划井井，措施得力，一同其论教育，洵百有馀年我中华实学思想之典范。案其所论，约之再约，概以五端，
曰广开利源以富国裕民，
曰奖诱劝导以扶助殖产，
曰注重流通以发展经济，
曰利用科技以改良产业，
曰保护环境以持续发展。
凡此皆今世发达国家所以发达之故，亦我中华近世以降所以落伍之原。今之人或以我中华曾无一人会此妙道要义，而讵知百年以前，即有高瞻远瞩、洞悉款要、周密计划、大声疾呼如雪堂先生者乎？世之人咸痛诋先生晚年之失足，有戟指痛骂为老贼者，有委过诬衅以自示其清白者，有苛责先生不食周粟为矫情要誉者，有居高临下轻薄先生陷身泥沼为必然者。甚且先生早为家督，长而博综繁巨，略备经营之才能，小焉者自食其力，振恤灾黎，大焉者弘扬古人之绝学、延续古书之生命，亦横遭诬衅为奸商市侩，先生几于永世不得翻身矣。然曾几何时，奸商市侩，摇身一变，今之人又摇尾乞怜，竞相奔走，以谋杯羹之不暇，纷纷为之粉墨登场，被之管弦，讴歌唯恐不足，而仍污先生不改旧涂。且先生有功现代中国传统人文学术之巨，事实如山，世之学者，不得视而不见，抑仍造作种种讹言，以图丑化之渺小之：以为不过多印古书，多蒐集考古资料而已，甚或指责所刻书，动辄兼金，不啻垄断，学者望洋向若兴叹；以为学不逮王，攘其心血，以区区数百元，逼王自沉；以封建礼教，诱王同流合污，为溥仪殉葬云云。苛责谰言，自薄厚人，狃于情理，而层出不穷。然则反躬自问，即今之世，出版机构以国家财力为后盾，此类图书定价之昂，雪堂亦瞠乎其后；考古发掘报告，学者望眼欲穿，持久不得一见；又不知观堂于世事主见甚深，于做人极重人格，断非“老实得象火腿”，不谙世事；“拖观堂下水”云云，不独厚诬雪堂，实置观堂于何地？甚矣，雪堂先生之蒙污受垢久且厚矣！世之人有目无心有眼无珠众且甚矣！今若宣示，雪堂先生匪徒大有功于我中华学术之兴灭继绝；当有清季世，拳拳服膺我先儒古圣正德利用厚生之义，以教与养为致君尧舜、再醇风俗、富国强兵、自立世界之涂术，为稳健务实之改良党，与康梁斤斤走上层政治路线，谋兴宫廷政变，孤注一掷，希冀万一悻进者，有上下床之别；于新式国民教育与新式农学，为先知先觉，凡所论述，振聋发聩，百世以下，仍为对症之药、治本之策；文立知或以为妄言惑众、立异鸣高，则请少安毋躁，雪堂之文章具在，曷学而后知不足乎？若甚而以文立谋为“巨奸大憝”招魂张目、别具肺肝，则惟有为今人惜，为雪堂痛，更为我中华哭而已矣！於戏，糟粕所传，丹青难写，王荆公固痛切言之，文立复何言哉！复何言哉！岁次癸未秋分，蓬莱后学萧文立，谨记于莲湾锦绣寓居之双守簃，时方侵晓，彷徨绕室，掷笔三叹。甲申清明稿定。
要义第一
甲兴农之道
清之末造，国用之绌，捉襟见肘，尽人皆知，开源理财，当务之急，亦人之共识。
《垦荒裕国策》：今日寰球各国，财政之支绌，莫中国若；而理财之易，亦莫中国若。
财政之绌，待用之殷，莫今日若；况又当外侮内变初定之际，理财之策，更须妥筹；若聚敛失宜，国益不堪。故得百分利之策，不如得一开源之方。
理财之策，众说纷纭，涂术百端，雪堂则以兴农为理国治生之本原大要，
《农事私议序》：理国之经，先富后教；治生之道，不仕则农。外侮频仍，海内虚耗，利用厚生，尤为要图。
《郡县兴农策》：今日理财，利远易兴者，莫若农。
《农政条陈》：阜财之道有三，曰农，曰工，曰矿。三者之中，农之利尤远而效尤速。
《务农会略章》：农居四民之一，虽与工商并称，然必地面生材饶裕，方能讲求工作，推广贸易，则农实为工商之本。
《务农会略章》：中国患贫久矣，谋富者颇不乏人，要不出开矿、制造、经商等事，此固当务之急，然循流溯源，则农尤先务。
论其效，即以垦荒一例为言，已足惊人。
《垦荒裕国策》：（东三省不计）今以至少之数断之，假定各省荒地为一千万平方里，令民间垦熟，至第五年，国家收地九万顷，岁收九百万元；第三十年，除去赏功田十分之一，计五万四千顷外，增官田为四十八万六千顷，岁收四千八百万元。国家不费一钱，而坐至每岁数千万之巨款，其利岂不溥哉！
且农本为我国传统，然揆诸当下实际，则我国农事，既不如古，更不如西。
《农官私议》：今举古今中外之农业而比絜之，今不如古，中不如外，盖章章矣。
《务农会公启》：中国地处温带，气候和平，风雨时节，西人每叹为全球沃壤。秦汉以后，教稼明农，久置不讲，土宜不辨，嘉种不求，丰穰之岁，仅足事畜，一遇水旱蟊贼，束手坐叹，农民日贫，生计日蹙。近日西学大兴，有志之士，锐意动商诸政，而于农学，绝不讲求，未免导流塞源，治标忘本（载于《时务报》光绪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一日）。
《务农会略章》：中国壤土之沃甲地球，乃汉唐以后，民趋末富，不究根源，致士夫不辨粟麦，农民贱于舆台，土壤不辟，水利不修，耕畜之技日绌，收获之效逾微。使再阅数十百年，将并从前之农法农理，尽失靡遗，可惧孰甚？
《务农会略章》：古人农事最重，《周官》所载，任土辨物，理教粲然。后世以农为贱业，于是有农事无农学，一切辨土宜、兴水利、制肥料、防螟等事，虽叩之躬亲南亩者，亦茫然不能措对，不知其法，遑论其理！
所以如此，首在无专官以理兴农之职。
《农政条陈》：古昔，农事掌之司农，今日欧美各国，亦特设专官，以重其职守；而中国之户部，虽曰承司农之旧，然不修其职久矣。
《农官私议》：夫以中国地土之广，气候之适，人民之多，古今无异也；
絜之欧美，三者殆皆逊于我；而我之农事，有退无进者，何哉？不立农学启发之，不设农官以维持劝厉之故也。
欧美各国，特立农商务省，以司农商之事。凡山林、道路、水利、畜牧、制造、学术、税课，一切官为之定法令规则；欲兴一利，民力不足者，官为补助之；发明一器，可以利用者，官为奖励之。于是民智日启，事业日兴。稽之于我三代之法，殆无以异。
三代农官之可考者，以周为详尽，上自司徒，递次而甸师、载师、闾师、遂人、遂师、遂大夫、县正、酂长、里宰，以至草人、稻人、土训、廪人、仓人、司稼，所以教稼利氓、急时简器、稽数收敛者，至周且密。
秦汉以来，虽存大利归农之说，而司农之职，不修久矣。至今日，则由户部以迄牧令，不闻教稼之举，而徒有催科之令；无官为之保护启发，而责农夫以田事之不修，乌乎可！
故兴农之首务，在专设农官以诱农。
《农官私议》：今日欲修农事，立学固矣，而设官尤亟。
《郡县兴农策》：今日治民，切近而易图者功，莫如牧令。以牧令之力兴农，而佐之以士绅，行之十年，利源不十倍于今日者，殆未之有也。
《农官私议》：《记》有之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立官，其兴农之始也夫？
其农学各篇议论，结末大抵归结于是在贤有司之提倡诱导耳云云，可窥其重视官员提倡之亟。
至其要论，一设专职农官，明其职守，
《农政条陈》：今宜改户部为农部，设长官一人，次官一人，属若干人，以掌天下之农政。至各省农政，则统于各督抚，而分任于各地方官。农部主颁法令，掌册籍；督抚主劝耕恳，课官吏，励学术；地方官主任管内兴农之百职事。如是，则责有攸归，而政可举矣。
《农官私议》：仿宋代以提点刑狱官兼任劝农使之制，而令各道之道员兼摄劝农事事务，管内之农事辖焉。凡荒地之开垦，水利之兴修，学堂之建立，制造之规创，皆责之，而尤要者，则在以劝农之勤惰课吏。
《农政条陈》：农部既立，各省督抚宜立农务局，考求地产及劝业课吏等事，选谙练农学者为之长，更遴选委员之熟悉农事者，于各府县查考农事状况。委员之责：每县绘农地图一，撰物产表一，呈农事状一。农地图以记沟洫田亩之数，物产表以记管内谷产、水产、林业、制造以及岁收之多寡、价值之贵贱等；农事状则记田亩荒熟、土性腴瘠、人工勤惰、水利通塞、艺事优绌等。局长更就本地情况，而筹兴利劝业之策。如是，则各省之地产可稽，而殖产改良之法，乃可施行矣。
《垦荒裕国策》：每省立稽查荒田局，设员总其事。局中总办，必选夙究心农事、能举其职者，不拘资格。局中散员亦然。
二以兴农为地方官考核之要则，严其赏罚，
《农官私议》：凡地方官能垦荒、兴学、修水利，实力创办者，予以异常之奖励；政学不修明、荒芜失治者，褫罚之。
《垦荒裕国策》：由大府饬各地方官呈报管内荒田之数，绘图贴说，不厌详细，予以期限。逾期不报及报而不详实者，一经查出，轻则降调，重则斥革，以示惩儆；其举报速而查核精者，予升赏，以示优异。
此次垦荒，务谆戒地方官，令不得如从来故事，敷衍禀报，苟且塞责；故必须派员核验其禀报，以行赏罚。总以不留一寸荒地，令地利尽辟而后已。
其所例举之兴农各事，无不以提倡兴办，责之于官。其详具见于下论诸项中。
三重视绅士即社会自组织力量之作用，
《农官私议》：更举绅士明农学、公正肯任事者为农正，令佐长吏从事焉。事治职举，奖之；与振荒河工军营等不称职者，易之。
四奖励农民之经营自主。主张制定各种优惠政策，奖励农户发展生产，改良农事，并保护其利益。如论垦荒，鼓励农户开垦荒地，由民自主兴办，民与国分其利。
《垦荒裕国策》：凡荒地无论多寡，既由一人领垦，则资金由其自筹，章程由其自订，或招股，或独任，地方官不加限制。领田时不须领费，垦熟后亦不必升科，惟必限五年内垦熟，捐其所垦之田六分之一于国家；再五年，又如之；以后每五年，须捐其田六分之一；三十年而尽收为公田矣。
其详见下节所述。如论改良品种。
《农政条陈》：必以学术改良刍牧之术，而增加岁产。凡有自外国购入牛马嘉种，及增殖一本地夙无之畜产者，悉免厘税，以奖励之，为宽定年限，及期，然后收税焉。
优惠政策，须广为布告，以免官吏因循守旧，上下里手，未有实利，反受其害。
《垦荒私议》：以上诸端，必颁诸条告，由督抚饬令长，由令长颁示通衢，家喻户晓，人人知垦荒之有利无害。向日之所顾虑者，一旦旷然清之，如是而地有不垦，民有不劝者，吾不信也，吾不信也！
乙兴农之事
雪堂论兴农之事，其要有七。
《郡县兴农策》：一曰开荒芜，二曰兴水利，三曰考物产，四曰兴制造，五曰课农学，六曰厉林业，七曰兴牧利。
以言其详，一曰开荒芜。
《垦荒私议》：谋富之道，莫要于兴农；兴农之端，莫急于垦荒。
《垦荒裕国策》：此策之宗旨，在令民间以私财垦荒田，三十年间，逐次收为公田，归之国家，以充国用。
垦荒之先，须相荒地之种类。
《郡县兴农策》：中国各行省，其上壤开辟者十之九，其下壤不过辟十二三耳。加以兵燹之馀，未经垦复；江湖之侧，淤垫初成；及因事故而封禁之山林，因争讼而闲置之腴壤；如是之类，在在多有，均宜设法招垦，以兴大利。至斥卤之地，向无种植；瘠薄之区，岁收苦少者；又可依学理，为之改良，增其收获，此又收效于垦荒之外者也。
然垦荒之事，难易互见。所难在体制，即土地之所有权。
《垦荒私议》：夫大地不耕，一旦而募人夫、施耕锄、步嘉种，期年无不收获者，此至易之说也。而官荒有胥吏之需索，私地有原主之把持，此又至难之说也。
据此，雪堂约举垦荒之务为五，主旨在激励开荒者，保护其利益。
《垦荒私议》：一曰编荒籍。由地方主吏，查勘管内荒地，籍其坐落亩数，分官荒民荒二宗。管地之大者，三五月靡有不悉者。荒籍既立，则管内之荒数可稽矣。
二曰禁把持。荒籍既立，官私既分，乃由长吏布令，凡管内私荒，仍责原主，限一年内开垦。若逾期不垦，即改私为官，听他人领垦，垦熟以后，原主不得争执，以惩惰而弭争。
三曰蠲旧赋。新垦之户，从领田之日起，算定限升科，以前旧赋，悉予蠲除，胥吏不得诈索。
四曰缓升科。六年开科，原有常制，然考之康熙十二年，有十年起科之诏，雍正元年，有旱田十年起科、水田六年起科、著为定例之诏；今上诏旨屡次颁，谆谆以为民兴利、并不重在赋税，晓谕有司；各省地方官，宜体圣上重农兴利之意，缓其升科，以厚民力。垦户不尽富民，有举债从事者，缓其升科，则踊跃恐后，无虞竭蹶矣。
五曰奖垦户。垦荒予奖，著在前典，今宜破格施行，以为民劝。有开地千亩者，予职衔；数千亩至万亩者，益优其奖，且由本省督抚颁手谕以褒美之。如是则人情益奋励矣。
《垦荒裕国策》：领垦之人，国家须加厚奖，以导诱之。宜定例令，有垦田五千亩者，予七品官；垦愈多，赏愈加，以是为差。凡垦主垦地至三十年期，第六次缴田时，再格外加恩，予以赏功田，其数视所垦之多寡，要以十分之一为率。赏功之田，永远不税，以示国家旌劳劝农之意。
《垦荒裕国策》：或谓开地五千亩，赏七品官，毋乃太优乎？曰，依筹饷捐例例之，殆未为过。荒田垦熟，至贱之价，每亩值十元，五千亩值五万矣。乌得为太优？
《垦荒裕国策》：凡民已垦之田，日后若须用为铁路、工厂，无论为官为私，皆给其田值，其价与他民间熟田同，不得意为低昂。又开荒时所购农具、机器、种子、牛马等，应准免各税，以资激励。
垦荒之利，利在国家、垦户与垦主，所谓效速而款巨，富国而益民，不损民间固有之财产，而开万世不竭之宝藏。其详，《垦荒裕国策》有分析计算。为鼓励垦荒，防范利益外流，雪堂主张以国家财力借贷支援垦主，而不得举外债。
《垦荒裕国策》：垦主力不足，应准其以领垦执照至银行贷银，但仅能在中国银行，不得在外国银行，亦不许借外国债，及招外人入股。若犯以上所说，除夺奖不给赏功田外，更加以相当之惩罚。至向银行贷金，亦有程度，每万亩所借，不得逾万元。
二曰兴水利。
《郡县兴农策》：水利为农田首务，水利既兴，则农事整理过半。
《农政条陈》：水利为农田要端，水利不兴，则地利因之而劣。今宜略师古者沟洫之制，为垦荒式，俾民遵守。其详细，可仿日本整地法令，而相宜变通之。
《郡县兴农策》：地方官宜考求四乡之沟渠几何，田亩几何，若者已兴水利，若者未兴水利；其未兴水利者，宜责民鸠资为之；民力不及者，官贷金焉。至官款如无可挹注，可以地方之积谷贷之，而岁收还焉，与粮并征。盖积谷原所以防荒歉，而水利之兴，实可增岁产，二者固相辅而不相背也。
三曰考物产。
《郡县兴农策》：物产多者民必富，少者必贫。
《劝业私议》：土产之多寡，地方之贫富系焉，郡县之贫富、国家之强弱判焉。是土产者，生人之大本，国家之枝干也。
四曰兴制造。制造品种类甚多，
《农政条陈》：农产制造，如制麻、造纸、织绸、纺纱、酿酒、制烟草、制罐藏食物、编草帽缏之类，其事甚多，其利尤渥，宜一一劝民兴业。
欲兴制造，首在官设劝业所，扶助辅导农民从业。
《农政条陈》：每地方宜设劝业所，聘请技师，招集平民，分类学习。且设立劝业所所用之费，即可于所制物品取之，不须别筹。
发展土产加工制造业，可开拓利源，堵塞利益外流，
《农政条陈》：地方多一制造品，则外国少一输入品。
《郡县兴农策》：夫物产虽富，以其原料输出焉，其利五，而以其制品输出，则其利十；是故制造尚焉。
然而制造应先求自用而后谋输出，以利民生为第一要义。
《农政条陈》：（地方多一制造品，）贫民即多一生路
《郡县兴农策》：然制品首宜充境内之用，如织布、缫丝、制糖、造油、酿酒、焙茶，先从事于日用之品，而徐及其他。
五曰课农学。雪堂论教育，即一本我国圣贤遗教，困而后知学，故以兴义务教育、国民教育为第一要义。论兴农，自亦极重教育，以提高农民素养，进而提高农业生产水平。
《务农会略章》：事无巨细，非学不成，必使农田所在，皆有学堂，负耒之民，咸新理新法。
《农政条陈》：凡百事业，悉本于学，而中国农学，失之已久，宜多立学堂，以造育之。
《农政条陈》：海产之利，不亚陆产，今中国海岸南北数千里，殖产寥寥焉，其故何哉？民智未开，人力未尽也。
《郡县兴农策》：今者农业之衰，由于农不通学，士不习农。今遽欲责不识字之耕夫，而使读书，无宁使读书者以考求农事。然欲如东西洋之立农学堂，经费浩大，不易观成。计莫如府设一学，而每县则设农谈社，取今日已译之东西各国农书，分门讲肄，牧令于寻常书院考试艺文以外，别课农学策，优者奖之今官派之《农学报》，阁置可惜，若颁发于书院中，前列诸生，劝其肄习，其功甚大。有欲开试验场、售种所者，地方官力扶助之，以速其成。如是，则士大夫之知识日启，农智亦可渐进矣。
《农政条陈》：立学之费，宜仿日本扎幌农学校之例，垦荒地以为学堂产业。无论官立私立，皆得承领荒地，多者数千亩至万亩，少亦二三千亩，但筹垦本及建校费，逮荒田垦熟，即以岁产为常年经费；不须别筹款项。私立之学，则除拨给官荒外，垦熟后永不神科，以为之劝。至卒业之学生，不分官私，概由政府给文凭，将来为教习及地方查考委员，尤优者资遣留学海外，归来升之农部重任焉。
《垦荒裕国策》：公田收入以后，可令将来肄业农学卒业之士为田畯以掌之，每地千亩，设立田畯一人，任课耕收纳之事，教民以改良之法，以增岁收。其所赢之金，即为田畯之劳金，而租额则仍亩收一元。但无论丰歉，不得短绌，惟大凶之岁，乃得酌免。如是，则田野既辟，农学亦日臻进步矣。至田畯之能举其职与否，应不时访察，以行劝惩。
六曰厉林业。
《农政条陈》：泰西山林之利，优于植谷，然十年树木，见效稍迟，中国人民见小欲速，以致林利不兴。今于中国兴林利，莫过于长江之滨及沿海各处，与夫黄河之侧、童山之巅。若能处处种植，十年以后，岁产必增数千万。但宜仿东西洋各国之制，立林务官以为之防守。其办法，可分官有民有二者。
《郡县兴农策》：林业用少而得利迟，然隙地废壤、荒山斥土，靡不有所宜之木，宜导民种植，以收馀利。
《振兴林业策》：今为之策曰：地方有荒山或斥卤，相其地之大小，百亩立之监，监以下，役夫五，合六家为庐舍，从事看守，司培垦。田主起庐舍，购苗木，并给林监及役夫一岁之食。苗木未长，荫翳不生，其下值农用工用杂物若蚕豆、麻 、药草之类，所受之利，足给一岁之食。林木则榆、柳、茶、桕、桐、杉、栗，相宜间杂植之。柳五年可薪；茶、桐五年以后，可榨油；杉、栗逾十五年，中材利无穷矣；若更值槲，则三五年后，可饲山蚕，又兴蚕丝之利。如是佃既足食，更以纳课，田主第一年出资，第二年后便收微利，逐年增加，十年可收成本，十年以后，食利不已。
其《运河堤种树说帖》，分六端，详细述河堤种树几何值价几何、间伐办法、看守之法、官办不如民办与民办收益之法、养寒户以受保护树木之效、种树固堤。
七曰兴牧利，重视一家一户小规模，不求盲目发展大牧场之无裨实际，但图虚名。
《郡县兴农策》：今郡县兴牧利，亦宜为小规模者。盖在大牧养家，须大场地、多人夫，失利甚多，而畜多易致病，损利尤甚；不若每家以馀利隙地为之，合四乡所畜，足抵设大牧场百数，而费用则不及什一焉。苟购置牛羊鸡凫种类之佳者，俾民繁殖，数年以后，其利溥矣。
《农政条陈》论农政要领九目，
一曰设农官，二曰考农事，三曰奖垦荒，四曰励农学，五曰兴林利，六曰兴牧利，七曰兴海利，八曰兴制造，九曰立赛会。
与此所言七事略同。考农事即农官之职事；奖垦荒即开荒芜，约其事为三，曰稽荒数，曰缓升科，曰定田制即兴水利，比《垦荒私议》所述为简；励农学即课农学；兴海利、立赛会为新列项者，略曰：
《农政条陈》：尝闻中国海面，鱼物甚夥，自渤海至吴淞口，鲨鱼之多，不可胜计，为欧美水产学家所艳称。今若于此兴捕鲨之业，其利甚厚。又北自渤海，南至广东，若处处殖以贝蛤牡蛎之类，岁入必增数千万。今宜劝民于南北洋立海利公司各一所，而贷金以助之，责以岁偿。
《农政条陈》：天下一切事物，比较优劣，奋励之心乃生，此东西洋各国博览会、竞进会所由来也。中国亦宜仿行。凡物产之优劣、农器之利钝、技艺之优绌，并立竞进会，以收观摩之益。此省与彼省较，此县与彼县较，此田与彼田较，比较愈密，进步愈速。但此事必须官为之倡，并设赏品以劳之，可用东西洋成法。
切实实行此九端，则其利益广溥矣。
《农政条陈》：设农官则责有攸归而政可举矣；考农事则各省之地产可稽而殖产改良之法乃可施行矣；奖垦荒则可黄政兴而地产丰矣；励农学则学堂可遍立而人才出矣；兴林利则林利兴而材木不可胜用矣；兴牧利则牧利兴而民知劝矣；兴海利则海利可兴而殖产必丰矣；兴制造则工艺兴而农利厚裔；立赛会则人智起而进步捷矣。
其馀论兴农之细事，尚有僻地粪田。
《僻地粪田说》：中国肥粪，以人粪为大宗，而辅之以烬肥，是均非附近通都大邑，不便取求，若在僻远之区，非筹人粪烬肥之代用品不可矣。试略举四端于后：
一曰种牧草以兴牧业。今试分农地为二，半植米草，半种谷类，以牧草饲牲，而取其粪，地为牧场，溲溺所至，肥沃日增，必岁易其处，今年之牧场，为明岁之田亩，如是不数年，瘠地沃矣。至所畜之品，以牛羊豕鸡为宜，而豕鸡之用途尤广，粪亦最良。但饲草以外，须兼饲秕糠耳。
二曰种豆而兴制油业。豆科植物，叶多膛管，能吸取空中淡气，培养土膏，故不施肥料。亦能生长。但所种之豆，宜就地制油，而留取豆粕，既可直以肥培，且可饲牲，而以畜粪粪田，利尤厚也。
三曰用绿肥。大凡肥粪原料，不出三者，曰动物，曰植物，曰矿物。绿肥者，取植物枝叶，沤腐以供肥壅，一切植物，皆可用，而以豆科植物为尤。若豌豆，若紫云英，若苜蓿之类是也。然天然植物，随在可取，若草木落叶根荄，虽腐化较迟，然以人造尿水浴汤池淤等浸而腐之，亦资利用人造尿水法，见日本人著《肥料效用篇》。又苹之为物，蕃衍甚速，谚谓一夜苹生九子，其证也。若于小沟洫及低洼水地，皆散布苹种，待成长，捞取粪田，腐化速于他物，其益尤洪也。
四曰用土肥。此有烧土垒土二法。烧土者，削表土约二三寸，处处堆积，和以残株败梗，徐徐烧之其法详见日本农学士原熙《肥料篇》，于黏土最宜。垒土者，乃抟土为击，岁垒数堵，每逾一二年，隳而培田，功等他肥。盖新土垒壁，则土面吸受大气中养分，兼受日热，又经严冰朔雪，融解而松土性，一时顿化熟土也。
丙兴农之术
雪堂兴农思想之奥衍，端在兴农之术。雪堂论兴农之涂术，广采东西洋当时止先进方法，不独至今尚多有可用，且高瞻远瞩，其精神遗意，遥接当今世界先进潮流。
一曰广开利源以富国裕民。除种植业外，林业、水产业、加工制造业、流通业，一切可以富国裕民者，均在雪堂所论需开发之列。
发展农产品加工业，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若中国之果品，质良价贱，宜改良向者贮藏之法，而习罐藏之术，以远输欧美。
讲求殖产。
《论海滨殖产》：海滨殖产一日不讲，则漏卮一日不塞，此不待智者而知之也。
荒地之不适宜兴农者，亦须各相其宜，以充分利用。
《北方农事改良议》：北方又有斥卤下地，废弃不耕者，此非不可种植也，若于此植稗，亦能成长但稗有水陆二种，海滨湿地，宜植水稗，无水之地，宜植陆稗。每亩所获，并稿计之，岁可得银二三圆，所收之稗，人可以饱，且可饲鸭，稿可薪，三四年后，即可植甘蓝荞麦矣，再数年，可植二麦矣。若兴水利，则得效尤速。至斥土之不毛者，亦可种树，可深耕，土面令松，和以堆肥绿肥，冬期再耕，令土面冻结，春而融解，再和以马粪人粪，而植松柏之苗木，十可活八九，稚苗既生，一二十年成材矣。
对国人弃置明显之大利如种树于不顾者，深表诧异。
《江干种树议》：中国扬子江东西蜿蜒数千里，流域及数省，东南之富源，悉钟于此。濒江都邑，人口悉繁密，宜若无弃地矣；乃试由吴淞航行而西，帆樯所指，两岸平芜，一望无际，森林密荫，殆不可见，沃壤膏腴，弃置不顾，可惜孰甚焉？又操奇握赢者变天下，而目前冲要之区，每岁数十万舟楫之所来往，而漠然无加意于此者，可异又孰甚焉？
《江干种树议》：今长江两岸，广寞如彼，若以植树，可种榆柳十馀行，每里计之，可得万馀株，若上下游遍植之，十年以后，受利且数千万。
尤重兴利与赈济穷苦无告之人之一举两得，
《垦荒代振策》：国家即富足，安能遍失业之民，而人人授之食，令安坐待哺哉？亦授之业，令自养而已。
垦荒主张以垦代振，即以所得教民学艺以自活，寓赈济饥民于垦荒之中，
《垦荒代振策》：一查荒地，二定垦法，三甄别饥民之老稚，四购牛种，五谋善后兴工院。依次行之，不周年，而效著矣。
《垦荒代振策》：振荒无善法，自古为然，而以工代振，较为得策。但世所谓以工代振者，不过修城隍、浚川河等事耳，究不如以垦代振为尤善。盖以工代振，虽成一时之工，不能兴长久之利；若垦荒代振则否。
考殖产之事，有三要焉：土地也，人力也，资本也。以振代垦，则以无数待食之人，鸠集备振之款，而令从事于南亩，饥民自食其力，而振款又不至虚糜，岂非两得之事哉！至所垦熟之田，即永为备荒之用，但与寻常积谷备荒之法，当为之变通焉。将田亩所入，创为教工院，收养贫民，教织布、纺纱、刻书、制器、刺绣、雕刻等艺，售物所得之利，半以劳工人，半以备蓄积。岁岁推广，人人得业。民即遇荒歉，工作馀资，足以自活，不待振矣。况更有蓄积之金，可为平粜之用乎？
种树亦寓赈济之意。
《振兴林业策》：前之所谓林利苦迟者，令之速；养佃费多者，令之寡；作践盗伐者，得佃防守，而无意外之虞；以荒土活贫民，而更受利毓材；一举而三善备焉。
《江干种树议》：今市井多徒手之民，朝野有屡空之叹，若于此加意，益国利民，一举而数善备。
二曰奖诱劝导以扶持殖产。注重引导示范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去年，寿州孙君首试种美国小麦于扬州，结实壮于华麦殆倍，不仅质良，收量亦增。且欧美之麦，有红皮白皮二种，白皮者适燥地，红皮者适湿润地。是地无论燥湿，均可择种而植，其便利孰甚焉？
《北方农事改良议》：夫一易再易，载在往籍，有莱有田，亦著前典，然彼蚩蚩之邙，固未可语此；势非有志之士，躬行而诱导之，先示之以成效，而后示之以理由；如是则疑议不作，而率由者众，民智日启，地利日兴矣。
与实际支持。
《垦荒裕国策》：开荒时，所购农具、机器、种子、牛马等，应准免各税，以资激励。
《垦荒裕国策》：垦主力不足，应准其以领垦执照至银行贷银。
奖励则物质与精神并举，
《劝业私议》：凡本管内向无之物产，有能谋兴创者，给凭褒奖之，许免厘税十年；届期业渐盛，半税之；再十年，业大盛，乃全税之。
垦荒之奖励，已见论垦荒条。奖罚应分明。
《垦荒裕国策》：垦户领田至第五年，仍未一律垦熟者，仍照收六分地之一为官田，而不给奖励，俟全田垦熟，然后行赏官之典。若所垦地已五年，而仍未垦至六分之一者，夺其田，予他人。
新垦之田，不得植鸦片等病国殃民之物，著之令典，违令者夺奖，不给赏功田。
三曰注重流通以发展经济。
《废物利用说》：天下之大利，农以生之，工以成之，商以流通之。三者交相为济，如环之无端。
其论流通，一则重促进国内生产，物尽其用；一则注重输出国外，挽回利权。国内之流通，要须蠲除苛捐杂税，实行优惠，
《劝业私议》：地方素无之土产，不难以人力谋兴盛，而今日二十馀行省之大，从未见辟未有之利源，创新兴之产业者，其故何哉？无劝业之经，而有厘税之苦故也。
《劝业私议》：淮人素不事蚕桑，劝以兴此业，不顾也。叩以故，曰亦知此利厚，然地不织绸，得茧必外售，载货出，不百里，厘卡已经二三，本且不保，利于何有？谁为此者？曰免厘何如？曰果尔，则阡陌间皆桑妇也。
优惠流通，实则有利国家。
《劝业私议》：客或难之曰。厘税充国家要需，免之，如国用何？曰。暂免，非久免；为劝业免，非常物概免也。夫税起于业，民不兴业，税于何有？免税而劝业，业盛而税丰焉，譬之植树以求材也。然方其幼稚日必培壅，萌芽必保护，非爱萌芽也，望其将来之成材也。材成，斯为栋梁矣，为榱桷矣。若方其萌蘖而伐之，安有成材之望？夫创业犹植树，免税犹培壅保护，业盛而税之，犹待成材而用为栋梁榱桷，此理固易明者。
至外贸之有助于挽回利权，发展经济，尤为雪堂所注目，而不惮再三言之。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近来外国麦粉进口者日多，由商埠而转输入内地者，日有所增。夫华麦固调制不精，而粉量亦不如美麦，盖种类之异矣。宜求美国嘉种，传布内地，以蕲改良。如此，非但可阻外美之输入，且可输出矣。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迩来各处纱厂日增，而细纱仍仰给东西洋各国，若不早图移植美种，则欲塞此漏卮，末由也。
《振兴林业策》：考海关税册，外国材木进口者，岁有所增，此商途一大漏卮，亟当挽回者。
四曰利用科技以改良产业。于农业最重良种。天之生物有不齐，种类有优劣，欲兴农利，必选他国之优良物种，人工移植以改良本国物种。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上）》：天生农品，有遍产于大地者，有特产于一处者，有产于此方而优、彼方而劣者，此固造物者之憾事，然可以人工弥其缺也。人工为何？移植改良是已。
《郡县设售种所议》：改良农事，以精选种子及购求佳种为第一要义。
《郡县兴农策》：可以人力移植，俾繁衍也。其法先考求所有物产，凡可以济用阜财者，分类为物产表；更就表中所列，为产品陈列所，以资考究。物产表可颁发格式，悬赏金购之，或发题征文于书院诸生，考核精者与赏品焉。表中不但列其品目，并记产某乡，岁产几何，价几何，赢绌之数几何，赢则售直何处，绌则补之何地，一一备载，庶一目了然，而后可从事于人工移植，而补天产之未备焉。
种植业养殖业需多引进外国优良品种，其尤要者有五，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一曰麦，二曰棉，三曰牛，四曰马，五曰鸡。
《农政条陈》：中国牧利，偏于西北，而东南则少，此固风土所限，然亦人事有未尽也。牧利之大者为牛马，而当改良者亦为牛马，宜选各国嘉种购入以繁殖之。牛以取乳，马以耕战，不仅于农事有裨。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欧洲各国，乳酪之利最饶。中国饮食嗜好，殊于西人，似牛乳非所亟；然今者口岸日辟，外人之来者日众，而饲中国之牛以取乳，其利啬甚，而荷兰乳牛之良者，则日可得乳湩二斗，是宜移植荷兰瑞士等佳种，以兴酪业。但此业宜兴于附近商埠之地耳。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近鸡卵之输出者日益众，而价亦日昂，此莫妙之机也，宜选嘉种而奖励养鸡业。考欧洲鸡有名列古吽者，富产卵力，岁可得卵二百七八十至三百枚，长成极速，五阅月即产卵，宜求此类之种，而配以华种，而事移植改良，则利莫大焉。
海滨则讲须求水产移植。
《论海滨殖产》：水产业为海滨绝大利源。中国江苏以北沿海，产品盖寥寥焉。此固地气有南北之异，然果以人力补天事之憾，其产品必盛，无可疑焉。夫以人力补天事，以移植为第一要义。
《论海滨殖产》：今考江苏海滨，涂田甚多，土人以其通潮汐，不能种植，弃而不顾。今若以种蚬种蛏，可骤增良田数万万亩。此二物种之极易。
良种不独足以兴农，且与国防息息相关。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马之为物，不仅在服役，尤为战阵所必必需。而中国之马，类皆驽下，此亟宜求西域良种，而讲求牧草，移植欧美良品牧草，以资刍养，而强我守御。此今之急务矣。
本国固有之良种，亦应选育。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绍兴之蚕种，甲于地球，宜改良制种之术，尽屏向来之恶种，而遍育于各行省。此亦改良之最重要者也。
引进培植推广良种，实非易易，应设立售种所以司其事，
《郡县设售种所议》：购欧美日本各国之种子，或此省而购彼省特产之种子，有旷时日、费资财，而终不可得者。计莫如各处设立售种所，以便志士之购求。
售种所之职司有五。
《郡县设售种所议》：一购选种器。若试盐水浓淡之比重计、验种子甲拆力之器之类。
二曰讲求欧美佳种，凡购求外国之种，或中国夙无者，或中国有而不如外国产之佳者，若欧美之麦，英伦之葱，美利坚之棉与玉蜀黍，印度之蓝，推之农用动物，如瑞士之羊，伊大利之蜂，荷兰之牛，亚拉比亚之马之类，皆罗而致之，以广传殖。
三曰设种田。美国植棉，专设造种之田，择向阳平坦之地，厚其肥培，专于此培植棉种，较种棉采花，其利尤厚见《美国种棉述要》。今宜师此意，立种田，俾得繁殖，免远求之劳，而收倍蓰之利。
四曰教种植法。凡售种处之种，或来自外国，或传自远省，求者或昧其培植之法，宜于包裹种子之纸袋表面，载明其名目及贮藏之法、栽植之时期、性质之宜忌若土质之干湿之类，以便览省。
五曰造新种。近欧美学士，依植物学新理，施人工媒合之法，以人力改良植物之种类，故近来植物新种类日出不穷。譬如朝颜即牵牛花，一供玩好之微草耳，品种至简，而日本人从中国求种，以人工媒合之，近得种品万馀，辟广园植之，其从事于培植者，称朝颜师，几如治专家之学者矣。今宜从事媒合之术，而为种子改良之计。
种子引进，尚需因地制宜改良。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下）》：美棉之质软丝长。美棉移植于华，成熟之期，稍后于吾棉，而畏霜特甚，宜早种；且棉实上仰，畏雨浸渍，此其所短。若取通州棉种，与之交配，必可改其上仰之性，短其成熟之期矣。
务农会会员寿州孙荔轩于扬州连年试种美国小麦成功，其友高邮杨昺以标本赠会中，并详为解说，雪堂乃笔记之，成《扬州试种美麦成绩记》，附以中美麦穗之实物比照图。叙述既竟，雪堂意犹未尽，又加案语，论必须因地制宜，改良美国良种，以求更适合中国土地。
《扬州试种美麦成绩记》：美种小麦之穗，壮于中国寻常种且倍，富于小粉质，杵粉洁白，而华麦则逊之。然剖视而察以显微镜，与华麦较，则华麦明而美麦暗，盖华麦胶质较富也。且收成之期，亦华麦短于美。由是观之，华麦尚非无可取也。尝考美国种之植物，迻植中土，靡弗宜者，惟较之中土产，收刈皆后期，殆美国温度高于中土，故迻植温度较低之地，不免延其期耳。美棉亦然。今欲为之改良，宜依植物学新理，取华种之佳者，与美种施人工交合，则向之成熟期迟者，必改而较早，向之胶质寡者，必改而增多。合两国之种，取其性质之善而改其不善者，在一反掌间耳。
外此，亦需注意防治害虫
《创设虫学研究所议》：中国每遇虫灾，归之天数，除蝗孽以外，不闻捕治之策，安望其驱除技术之进步哉？
《创设虫学研究所议》：吾于此益知研究昆虫学之不可缓矣。今举创设之概要于此：一曰购害虫益虫标本，以资考求；二曰购修昆虫学器，如显微镜之属，以便研究；三曰购杀虫药品，以资试验；四曰植除虫植物，如除虫菊之类，以广利用；五曰备饲育室，以考验害虫性情状态；六曰购益鸟益虫，广其传殖，以收天然捕获之功。
与引用新式机械。
《用风车洩水议》：世界工作生力之具有五，曰人，曰畜，曰汽，曰风，曰水。五者之中，其利用而费少者，尤莫如风。
用风车有三利焉，微风即转，昼夜不停，一也；无薪炭人工之费，二也；洩水之外，可任他事，三也。惟中国从来所用风车，笨拙不得力，风小则不能运转，风大则杆轴将折，是宜用美国奇埃叠哀安摩太新式者。
又论北方农事之失策有三，
《北方农事改良议》：天下农民之穷，莫过于北方，农事之媮，亦莫过于北方。北方农事之失策者有三，一曰水利不修，二曰耕地多而力与粪不能瞻，三曰知识太陋。
关于耕地多而力与粪不能瞻，
《北方农事改良议》：北方壤地广莫，而税课仅少，地价廉约，故一夫尝领一二百亩，既领如此之地，不忍弃而不耕也，乃遍树之，然瘁其力，不足善其田，竭其资财以市肥粪，不能腴其壤，年复一年，地方愈疲。
欲救此弊，莫若如略师古者代耕之法。如此数岁，田可日良，民可日富矣。
论南方可用风车车水。
《用风车洩水议》：中国南方水田之低者，多筑圩防盛涨，乃大雨时行之际，往往圩外之田，高于田内，水不外洩，致隳一岁之收者有之。盖时值农忙之际，以人力排除，则所费不貲，而汽机洩水，微特非农家力所购，而薪炭直费甚巨，且非谙习机器者不能用，何如用风车之便宜乎？
五曰保护环境以持续发展。雪堂不以地大物博之俗论自憙，深知中国物产之不足敷用，汲汲倡导废物利用。
《郡县兴农策》：衣裳之蓝缕，森林之条枚，鸟兽之毛骨，稻麦之梗杆，油酒之糟粕，人畜之矢溺，悉供制造，而化无用为有用焉。
介绍欧美日本废物利用之新法，
《废物利用说》：制造之馀材弃物，今亦本理化学新理，而发明利用之术。
取马粪中纤维质以制纸，人溺为漂白剂，甘薯及他物造淀粉，品物之残滓造沙糖，爪哇薯造无烟火药，草木嫩枝造颜料，木屑造酒精见日本高桥橘树《废物利用篇》，此类甚多，偻指难数。
同时知此类皆须研究理化学，乃能从事，中国尚未易行，故仿其意，举中国可以立即实行者。
《废物利用说》：人溺为最有效用之肥料，凡动物之溺，含由里阿质内有轻淡炭甚多，其有益于植物，功与淡轻三同，而人与豕之溺，肥分尤多。凡用动物溺为流质肥料，宜施之于春夏，每溺一分，约加水三四分，其益不亚于古安奴即秘鲁鸟粪，今各处多半弃置不用。若以木桶贮蓄，有益田亩不浅，且街道因之清洁，有功于卫生，尤不细也。今乃委大利于沟渠，岂不可惜哉？
又如滨海之地，贝壳牡蛎，积置甚多，如坻如京，随往皆是。若取以烧为蛎粉，既可肥田，且资涂垩，其利不赀。
又如稻藁，仅以备爨，其值甚贱；考此物可以造蕈，有称南华蕈者，以腐藁为蕈母，而积藁为长状之阜，广二三尺，高三四尺，以蕈母间杂其间，而施以泥水，不逾旬，而蕈生矣，每藁百斤，获蕈甚多，其利极厚，风味不减松蕈也。近江西之赣州。已传其术，此极易仿行者也。
更有兽骨败叶，并可制肥培；惟骨类须舂碎，加以石灰，俾由质化尽，乃易为土所吸收；败叶则宜和堆肥，积贮腐化，而后用之；果能加意贮蓄，其利不细。
他如败絮蓝缕，可以造纸；蚕蛹桑渣，可以饲鱼；皆为无穷之利薮，亦农家理财学之一端也。
《郡县兴农策》：推而衣裳之蓝褛、森林之条枚、鸟兽之毛骨、稻麦之梗杆、油酒之糟粕、人畜之矢溺，悉供制造，而化无用为有用焉。
此犹地尽其利之旧说，为浅显者；而尤令人叹异，则在雪堂亟论中国应大力发展、开拓利源之同时，已密切关心环境保护，持续发展。于江西樟脑之开发，具徴其远见卓识。雪堂反对竭泽而渔之所谓开发，
《与江西友人论制樟脑办法》：窃谓中国弃利甚多，而农产制造，其一端也。即以贵省之樟言之，其弃置不顾者无论矣，即每岁伐以代薪、以制器者，得价亦甚啬，坐视大利而不兴，诚为可惜。诸君子有鉴于此，乃出而设法集资，欲以弃置之材，而兴靡涯之利，其志诚可敬佩。但鄙意必措施有方，乃可兴办；否则，宁弃置不用耳。何则？天产之物，有一岁之获，有数十岁之获。今贵省以豫章名，千数百年于兹矣，虽天时地土并宜此木，而参天蔽牛之材，亦必成于二三世之久。今观章程，有教民制脑，随地收买之条，导以厚利，而不为之裁制，行见民间任意斩伐，悉数靡遗，不十馀年，豫章之茂林尽矣。公司仅仅得十年之利，而举记载以来一二千年之名产，俄然而成泡幻，宁不可惜！且滥伐山林，能致水旱，即公司亦何乐殚心竭力，以开此暂时立涸之利源，而贻后日无穷之患害哉？
主张开发与保护、开发与培养并重。
《与江西友人论制樟脑办法》：鄙意当为之立限制，约为三端，一曰存老林，二曰造新林，三曰用枝叶。其法籍现有之樟林，以十分之一为供用林，十分之九为保存林；供用林可刈干，保存林仅刈枝，然每树取枝，亦不能逾全树十分之一，案年递伐，十年而尽；一树仅用老枝，至每年刈后所长之新枝，则留而勿翦，翦亦无用，新枝无脑，徒伤树耳。必如是，乃能长保其林，源源取用，久而不绝也。至供用林既经刈伐，当就其迹地，更造新林，伐老树一，必补种幼树十，植而未活者更植，必足其额。公司宜就本省官山，从地方官禀请，用造新林，从每年公司项下，扣存十分之二，为造林费，所造之林，即为公司产业。如此，则地方不受滥伐山林之害，而公司坐致长久无疆之休，较之顾目前沾沾之小利，而致樟林罹靡有孑遗之惨者，其得失为何如乎？
特异第二
甲现代目光
雪堂所论之农业，绝非局限于种植业一端，更非局促于粮食种植业，如后人所谓以粮为纲者。举凡种植业包括粮食作物与经济作物、养殖业家畜与水产、林业、加工业、流通业内外贸易，囊括无馀，实即今日所谓举国共识之大农业。雪堂论农业，重在以科学技术兴农，尤重科学思想长远规划，于借助科技以促进生产、利用废物以保护环境、追求持续发展三致意焉，与当今世界最先进之思潮接轨通气。凡此驻马高岗、立意高原之宏大眼光，实为雪堂遗献，后世最应继承者。
乙系统意识
□ 涉猎广泛，论述全面。既宏观综论兴农之要道，以大农业观引领农业发展；又中观条析区域农业发展规划；更微观缕述兴农具体之措施，如何改良引进售卖良种、如何改进风车浇灌农田、如何利用僻地粪田；既论述所主张之利益，也论及实行之困难，局限之条件。凡此，皆可徴雪堂之于兴农，实胸有成竹，以系统观统筹全局。约其论述，要为三端，一农政，一农学，一农事，列为下表：
雪堂兴农论述分类表
□农政
农官私议 农政条陈 郡县兴农策 劝业私议
务农会公启 务农会略章 务农会试办章程拟稿 农学报略例
日本农政维新记 德意志农会记略
□农学
垦荒私议 垦荒裕国策 垦荒代振策 振兴林业策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 北方农事改良议 论海滨殖产
废物利用说
记巴黎世界大博览会农产馆
□农事
用风车泄水议 僻地粪田说 与江西友人论制樟脑办法 江干种树议 运河种树说帖 郡县考察农业土产说 编中国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说 郡县设售种所议 农务学堂招考农学示 杭州蚕学馆成绩记 浙江各府县创设养蚕公会记 创设虫学研究所议 锦州恳务公司设备条说
□极端重视调查，掌握真实情况。于己所知，则知无不言，务求详尽圆通。如论编制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
《编中国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说》：中国地处温带，物产富饶，每年由通商各口输出外国之货物，价在一万五六千万两上下，其品物大抵天生者多，制造者少，其品物价值，于海关税册，得见大略，欲知其详末由也。鄙意物产富饶之地，宜编中国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以资考核。
即详细规划编制之法；
《编中国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说》：其法分输出品为五类，一曰农产，二曰水产，三曰林产，四曰矿产，五曰制品。每一品物为一书表，分八目，一产地，二种类，三用途，四输出之处所外洋或外省，五输出各处之多寡，六输出之总额，七输出之价格，八逐年销数价值之比较。即为旁行之表，表前后系以详说。每岁计之，以验商务之盈绌，地方之兴衰，即进而谋推广改良之术，胥基于此焉。此表之作，与各郡县物产表可互相考证，彼详出产，此详销售，盖有辅车之势焉。
《郡县考察农业土产条说》分其事为十条，逐条详细解说，无一浮词赘语。举其一以概其馀。
《郡县考察农业土产条说》：地方物产，应编成物产表。大端分六门，曰谷类，曰植产，曰水产，曰畜牧，曰矿产。
谷产中，米麦若干，杂谷若干；每亩布种若干，得谷若干；每年全境所产若干详记丰凶平三数，谷类每石得价若干记最高最低平均三数，以其总额供地方食用，为赢为绌，盈则售出何处，绌则取盈何处；一一记载。植产分平地、山林二宗。平地所产为工艺、植物如棉麻桑靛之类、药品、果物，亦详其产数、价值。
水产分淡水、咸水即海与江湖之别，而二者之中，又分动植二类植如海藻、菱藕、动如鱼鳖螺蛤，详记其出产之数、采取之法；制品分销售本境及输出境外二宗，而计其总数、销路、利息。
畜牧则记其产数、品目、价值。
矿物则载其产品、地段及开采与否。
于己之所不知，则不耻下问，处处留心，注重调查。有关于一地农业状况者，甲辰六月，玉由杭州返沪滨，同舟有豫人而学农于闽者，叩以闽中农事，客乃为述其大略。因书之，为《闽中农话》，包括农时、选种及浸种、耕耘、肥壅、分秧及收刈、害虫、农具、利益八项；分析福建之农事优于他省者四，选种、深耕、勤耘、疏植；尚待改良者三，浸种、施肥、收刈。有关于良种之种植繁育者，如前述之《扬州试种美麦成绩记》，尚有询于南海县陈敬容而成之《南海县西樵塘鱼问答》。
□论事正反两说，实事求是，体察民隐，重在引导，不揠苗助长，不作高调空论之谈。论中国林业难兴，虽为人事未尽之故，然兴林亦自有其难处。
《振兴林业策》：农利近，故易举；林利远，故难兴。而人情则多骛近利。此一难也。
垦田招佃，田主供给，只期岁耳，期岁以后，便可食田之毛，且输租焉；林利则非旦夕可期，若辟地千亩，役夫数十，岁岁养之糜帑无算。此二难也。
始植，有人畜之作践；成林，又虞偷儿之盗伐。此三难也。
有此三难，遂至废业。
雪堂曾删润不知名人所作《滇黔种鸦片法》，刊入《农学报》第十五册及《农学丛刻》，跋中畅论欲根绝鸦片种植，必先使农民有利益足抵甚或高于鸦片之作物，其寓意至善，即今日各国根绝此物之种植，要亦不能出于此法之外。
《滇黔种鸦片法跋》：今欲令罢植鸦片，民必不从，何也？鸦片之利，数倍于植谷。必择一物，利埒于鸦片，或且过之者，谕令徙业，意者其信我乎？
其所推荐代替鸦片种植者为植桑，于其获利，既有详尽之推算，又举江浙两省内植桑之湖州与种鸦片之象山徐州富贫之差距为实例，并以迩来印度亦推行此法为说明。至于以植桑代替种鸦片，尚有一难，即鸦片当年即获利而植桑必待三年以后，则以为当行三亩改一之法，第一年改植桑一亩，三年获利，再行续改。其利益究竟能抵鸦片否与其办法果可行与否，今日虽不得知，然此不足为先贤病也。
丙实践精神
雪堂生长农村，少为家督，亲理庶务，于吾国农业之现状，体验切肤，现存其禀父家书，足以说明见拙编《永丰乡人家书手简留真》，此亦壮年以务农为志业之主因。故其兴农言论，切合实际，详案细查，凡所规划，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坐言起行，循序渐进。《务农会略章》《务农会试办章程》所规划之会务，首重农事实际详见下节。论如何垦荒，官荒私荒如何开垦，如何引进售卖推广良种，垦荒如何获益，擘画解说，都酌情准理，餍理切心，已备见前述。又如论种树，论良种，论粪田，在在如是，不赘论。今再略示一二。
雪堂于《教育世界》曾有《江苏振兴实业条议》，条分缕析江苏工农业振兴之计划步骤，具徴其实践精神，今择其关涉农业者，录其大纲，以窥豹一斑：
《江苏振兴实业条议》：调查土产第一 兴工首在兴农。今宜先就江苏各地所有土产，一一调查。约分五类：一曰谷产，二曰植产，三曰水产，四曰畜产，五曰矿产。当分门列表，以备查考。至特别产品，为一地方所特有者，尤当详记其原委、品目、产额、价值、商况等，毋得遗漏。
设农事试验场第二 设立农事试验场之宗旨有二。一实行改良之法，使农夫目验新法之利；二于学校兼授实业，而令学生得实验所授之学理。
隙地种树第三
设蚕业传习所第四
关于调查土产之五种，雪堂均详加说明；论设蚕业传习所之为必需，
苏省与湖州相隔一水，乃蚕业终不发达，南不及嘉湖，北不及锡金，土性宜桑而养蚕者少，非设法导诱之不可。
而日本设立蚕业学校，一处岁费数千或数万金，非苏省财力所及；雪堂乃为规划事半功倍之法。
莫如立蚕业传习所，于春夏间三月养蚕期内，教民养蚕制种，收传习生数十人，令转相授受；于他时则教以栽桑缫丝等事。所需经费，器具及开办费不过一二千元，可赁民房为传习所，而请蚕学毕业生二三人为教习，凡一切费用，岁千馀元即可。费省而效捷，莫逾于此。若更拨官地为官桑园，令学生于此实习种桑与修剪之法，并以供饲蚕之用，尤便利矣。
雪堂尚有《锦州垦务公司设备条说》，为垦荒筹划一切，约为十三条：
一设种子田，二设种畜场，三设气象观测所，四设农具制造场，五设农产制造所，六兴沟洫，七定房屋式样，八种树木，九设守望所，十设劝惩所，十一设乡塾，十二设族葬处，十三设肆场。
农业生产、销售、农业科技、水利、城镇规划建设、警政、教育、福利，包罗万有，与今日所谓小城镇建设，别无二致。
既注重实践，则自注意因地制宜。前所述引进良种改良农事，已可见其一斑。又如中国人口过剩，应如何解决人力与机器之矛盾，至今仍为有识之士所瞩目，雪堂之论，值得三复斯言。
《务农会公启》：泰西人工极贵，故事事须用机器；中国工价甚廉，可不藉机器之力，然人力不胜之处，亦非机器不可。
渊源第三
雪堂农学思想之宗旨，与我国重农传统一脉相承。如兴农为立国之根本，重垦荒，重兴修水利，重保护农民，重农耕技术之改进，皆我国农学之宗旨所在。即其三十而立之后，因绝意科举，一担行李，飘然东走沪渎，立农学社，办《农学报》以兴农学，整理湖北农务学堂，从事农业教育，命海上之寓居名学稼楼，自号稼民、江东穑夫，名所居为学稼楼，所取亦古人不仕则农之遗意。而论及兴农之科学技术与操作层面，则我国古农学于雪堂，则影响甚微，多取自东西洋。此即可徴雪堂于经国济民之业，讲求实用，不尚空谈，勇于拿来，实亦我国古圣先贤之真精神。此与雪堂教育思想于技术层面多得自日本，而根本宗旨则坚守孔圣遗意，如出一辙，均雪堂稳健改良派思想本来面貌。杨直民先生即以为《农学丛书》为“中国传统农学与实验农学交汇”“实验农学在中国发端”《中国传统农学与实验农学的重要交汇》，《农业考古》一九八四年第一期。而后来时过境迁，雪堂慨于戊戌变法、辛亥革命，驯至清廷灭亡，遂归咎于新学，晚年回忆平生，有云云，则为晚年痛定思痛，所发之极端言论，固非当日之思想，不足以后例前明矣。
《集蓼编》：先后垂十年，译农书百馀种，始知其精奥处，我古籍固已先言之。且欧美人多食肉食乳食，习惯不同，惟日本与我相类。其可补我所不足者，惟选种、除虫及以显微镜验病菌，不过数事而已。
□雪堂接受之新农学，首得于日本。日本明治维新以后，朝野上下，同心同德，不遗馀力，讲求农业，此三十年前之陈迹，予雪堂之印象极深且远。《日本农政维新记》根据日本《今世农史》，详细铺陈明治元年至十七年间，日本兴农之史实，尤于明治天皇与大久保利通等元老重臣之提倡，三致意焉。其事今已为陈迹，而雪堂当日之曲终奏雅，则今日尤应深味。
《日本农政维新记》：总计日本农业革新之由，不外设立农官、定规则、开荒地、毓森林、兴水利、编书报、开赛会、创学堂学会、贷帑金为开业费诸事；而尤能鼓舞国民之精神、促事业之发展者，则在天子临幸会场学校，巡视农田、水利、工场，褒有功、奖优异即实业家之既往者，且追赠其子孙；大久保公又首捐金以倡导之，政化之行，风行草偃，有以也。
此文长达二十二叶双页有半，统万馀言，占《农事私议》全书近半全书五十五叶有半，不独为集中第一长篇文字，亦雪堂所有各类单篇文字中长度之冠。《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上篇概述日本之经验，下篇即据此畅论我国之办法。 他如《论海滨殖产》《废物利用说》《农政条陈》等篇，均举日本明治维新以后兴农史事与措施为证。其《农学报》所载文章，《农学丛书》所收书籍，亦以取自日本者甚多。
□次则取诸欧美。如论欧美政府设置农官与农会，
《农官私议》：欧美各国，特立农商务省，以司农商之事。凡山林、道路、水利、畜牧、制造、学术、税课，一切官为之定法令规则；欲兴一利，民力不足者，官为补助之；发明一器，可以利用者，官为奖励之。
《德意志农会记略》一曰农政会，二曰农事会。农政会其宗旨在观察全国农业之利害、法令之得失，以应政府之咨访。农事会以考验学术、改良实业为宗旨。
欧美政府劝民兴业之术，
《劝业私议》：平日既免出口货税，以鼓舞商人；于民间起业时，更贷金瞻助，深恐其力薄而业不举；故能庶业繁兴、税课日盛。
痛言日本欧美开博览会之促进农事，
《记巴黎世界大博览会农产馆》：玉案：博览会之益，可奖励实业家之进步，可推广国家之商务，可增长交换国民之智识，盖一举而三善备焉。
仿行荷兰风车之利，
《用风车洩水议》：考荷兰人用风车，成绩大著。其国亚尔零海本为一片汪洋，后国人于浅水岛多之处，横筑一堤，堤成，以风车排水，今涸出之田，日增一日。
欧美各国防治虫害之法，
《创设虫学研究所议》：欧美各国，随处有昆虫学会，所以发明考究防遏驱除之法，新理日出。其始也，用药品、人力驱除之，继则以益鸟益虫代人力矣，继则以寄生菌类补益虫益鸟之力所不及矣。
欧美各国植树得大利。
《江干种树议》：泰西诸国，行道之旁，亦必树木，既以取荫，且以阜财。
其取诸欧美者，亦由日本转贩而来。其记德意志农会事，即据《大日本农会报》所载，其记巴黎世界大博览会事，即据日本《国民新闻》报记者所记。
雪堂取法东西洋农学之意义，端在兴起我中国之农业，以富国裕民。
《日本农政维新记》：夫日本以海中岛国，境地如此之狭隘，而自农政革新以来，殖产乃倍于昔；况中国之地大物博，若鉴日本之成绩，而谋振兴之，其殖产之丰富，岂有既哉！
《记巴黎世界大博览会农产馆》：中国风气未开，而地大物博，若加意讲求，先于各地开竞进会，其用金有限而鼓励甚捷。
龟鉴第四
雪堂兴农思想之原则宗旨，乃至部分措施做法，时至今日，仍足为国人鉴。最其大要，约有数端：
重环境保护、持续发展，
重农业科技、农民素养，
重特色农业、因地制宜，
重大农业，
重流通业，
重加工业，以制成品代原料输出，
重官吏之示范引导，
重发挥农民之自主积极性。
践履第五
雪堂兴农之践履，可约为甲兴农实务、乙兴农宣传、丙兴农教育三类；论其先后则甲乙丙，论其收效为乙丙甲。
甲兴农实务
雪堂所予之兴农实务，厥维农学会。戊戌前后，学会蜂起，而论坚持之久，持务之实，当推此农学会为白眉。此亦雪堂坚忍持久、善于治生之性质所决定者。
□名称 务农会之名称，据公启与章程，当作务农会，而《农学报》所刊之题名及捐款名单作又农会，端方奏折雪堂日后回忆《集蓼编》又作学农会、农学会，戊戌政变后，刘坤一为改名江南总农会。
□兴办 务农会之史料缺乏。其创办时间与开办情形，今仅得据《集蓼编》略知梗概此书为雪堂晚年灯下依枕自述，俾其长孙继祖笔述者，未遑遍检群书，虽时间情形往往不免出入，而为身经其事者之回忆，其事实大旨故无谬也。其言务农会之经始云，
《集蓼编》：予少时不自知其謭劣，抱用世之志，继思若世不我用，宜立一业，以资事畜。念农为邦本，古人不仕则农，于是有学稼之志。既服习《齐民要术》《农政全书》《授时通考》等书，又读欧人农书译本，谓新法可增收获，恨其言不详。乃与亡友蒋君伯斧协商，于上海创学农社，购欧美日本农书，移译以资考究。时家事粗安，乃请于先妣，以丙申春（案光绪二十二年，一八九六），至上海，设《农报》馆，聘译人译农书及杂志，由伯斧总庶务，予任笔削。及戊戌冬，伯斧归，予乃兼任之。
其论戊戌时与海上诸志士之关系，与《农学报》所以自处云，
《集蓼编》：予既至海上，见士夫过沪江者，无不鼓掌谈天下事，而《时务报》专以启民智、伸民权为主旨。予与伯斧私议，此种议论，异日将于国为利害，是未可知。且当时所谓志士者，多浮华少实，顾过沪时，无不署名于农社以去，是宜稍远之，伯斧韪焉。
（戊戌政变）朝旨禁学会封报馆，海上志士，一时雨散，《农报》未经查封，予与伯斧商议所以处之。伯斧主自行闭馆散会，然是时馆中欠印书资，不可闭。予乃具牍呈江督，请将报馆移交农工商局，改由官办，并托亡友仪徴李鹤侪大令智俦面陈刘忠诚公。公曰，《农报》不干政治，有益民生，不在封闭之列。至农社，虽有乱党名，然既为学会，来者自不能拒，亦不必解散。至归并农工商局，未免掠美，有所不可。大令为言，虽制军意在保全，奈财力不继何？忠诚乃亲批牍尾，令上海道拨款维持。沪道发二千元。时予赴淮安省亲，岁暮归沪，伯斧已将此款还印费，不存一钱，感于时危，归淮安奉母。予以忠诚盛意不可负，乃举私债继续之，于是农馆遂为予私人之责矣。
□ 会员及捐款 会员据《农学报》所刊题名转载如下：
蒋黼伯斧 罗振玉叔酝 汪康年毅伯 梁启超任父
徐树兰仲凡 朱祖荣阆樨 邱宪顿庵 马良湘伯
马建忠眉叔 陈虬志三 叶瀚浩吾 张謇季直
张美翊让三 李智俦鹿侪 叶意深缦卿 连文冲聪肃
陈庆年善馀 陶在宽七彪 沈学颉兴 沈瑜庆蔼苍
凌赓飚佩卿 魏丙尧少堂 王镜莹显屏 邵章伯
邵孝义仲仪 龙泽厚积之 龙唤纶赞侯 汪鸾翔巩庵
况仕任晴皋 王浚中颖出 龙朝辅左臣 刘梦熊味清
谭嗣同复生 柳齐泽农 周学熙缉之 高崧岚坡
沙元炳健庵 吴廷赓坚庭 马燮光芾庭 邓嘉缉熙之
胡光煜焕文 桂嵩庆芗亭 李钧鼎鼒甫 李盛铎木斋
龙璋研仙 钟天纬鄂生 范熙庸通甫 王孝绳司直
张汝今励伯 赵景彬蔚卿 汪振声晓村
捐款者及数目：
蒋伯斧五百圆 罗叔酝五百圆 徐仲凡三百两
邱啬庵一百圆 鹿柴居士三百两 刘渭卿一百圆
席麓生沅生五百圆 朱阆樨一百圆 沙健庵一百圆
吴坚庭一百圆 马芾庭一百圆 张季直五十圆
狄楚卿五十圆 林迪臣一百圆 松鹤龄一百圆
桂芗亭一百圆 黄叔颂三十两 王司直十圆
此两名单均据原次序。可见其中多为江浙乃至全国闻名之维新人士、地方官吏，多为雪堂之好友。
□章程与事务 务农会章程，今所见者凡三订，其一为《时务报》光绪二十二年（一八九六）十一月初一日所刊之《务农会公启》，署名为上虞罗振玉、会稽徐树兰、如皋朱祖荣、吴县蒋黼，其二为光绪二十三年（一八九七）《农学报》第一期所刊之《务农会略章》，其三为同年第十五期《农学报》所刊之《务农会试办章程》，后二者无署名。此三分章程，宗旨如一，而条目逐次加详。关于务农会之宗旨，
《务农会公启》：蒙等不揣固陋，思招集同志，创设务农会，以开风气，以浚利源。
《务农会试办略章》：同人不揣固陋，立会海上，讲求此事，将以广树艺、兴畜牧、究新法、浚利源，上以酬朝廷饥渴之意，下以尽草泽芹暴之忱。
《务农会试办章程》：是会专为整顿农务而设。
关于务农会预备兴办之事项，几囊括兴农之所有义。
《务农会试办章程拟稿》：本会应办之事，曰立农报、译农书，曰延农师、开学堂，曰储售嘉种，曰试种，曰制肥料及防虫药、制农具，曰赛会，曰垦荒。
一垦荒，
《务农会公启》：本会筹集款项，在江浙两省地方，购田试办。惟需款浩繁，尚冀四方同志，解囊慨助，以成此举。所购之田，即作为会中公产。
《务农会略章》：中国旷土，所在弥望。满蒙西藏等处无论矣；各行省内地，若山陕川粤，未辟之利，随在皆是；即腹内各省，江皖湘鄂，人烟稠密之地所，亦多弃地。盖因粤匪乱后，水利就湮，荒莱失治。又沿海沿湖涨地，日出不穷。若皆理而治之，其利不可胜计。本会拟筹款开辟各地，先自就近之地始，将来所辟之田，即为本会公产，以备兴办学堂等一切正用。
一购置仿造外洋机器，
《务农会公启》：拟聘请化学师一人，辨别土宜，并酌购外洋机器农具，为中国所不可少者，以佐人力之不逮。
《务农会略章》：中国农具，仍二千年之旧制，而日益苦窳，泰西所用机器，则皆精巧灵捷，有火力、马力、人力之别。火力所费不貲，且中国人工甚贱，视西国工值，迥不相侔，火机暂可不用；而马力、人力各器具，则不可少。如中国犁耕，仅及数寸，而西国之犁，则深至二尺；凡是之类，不胜枚举。本会购买各种器具，试验果灵捷合宜，即如式仿造，以利民用。
一讲求良种，
《务农会略章》：农田得谷之多寡，蚕桑得丝之美恶，牛羊牧养之羸硕，固关人力，亦须先求美种。泰西凡农田所在之处，皆有售嘉种所，畜蚕之家，必先以显微镜视蚕身，必无病，方许传种；畜产亦先求善种，使之配合。本会一本西人成法，设售谷种所、验蚕种处及购求西国大马与各畜种之嘉者，俾孳生繁息，不匮于用。
一经营大农业，
《务农会公启》：农之为义，兼耕牧言。本会除树艺五谷外，博采中外各种植物，一一试种，兼及饲养牲鱼等事，以广利源。
《务农会略章》：农学门径广博，约举其要，厥有六端：曰农，曰圃，曰林，曰泽水产物及取水藻为肥料之类，曰畜牧豢养六畜及养鱼育蚕养蜂之类，曰酿造造酒、制糖、榨油、焙茶、纺棉、剥麻、制果、割漆、制丝、熬樟脑、作染料之类，凡此诸端，皆所讲肄。将来试办有效，即开设制造糖酒等厂。
《务农会试办章程拟稿》：本会以农艺为主，并及蚕桑、畜牧、农产物制造诸事。
一示范推广，
《务农会略章》：种植畜牧之法，土法之迂缓粗浅，泰西之灵捷精善，有识者皆知之，然无徴不信，共喻为难。本会俟得地后，相厥土宜，如沙地宜棉、坞地宜桑、下泽宜稻、高寒之土宜麦与高粱、草莱灌聚之地宜牧之类，悉用新法试办，一二年后，成效可观，旁观益知效法。又古法之区田代田，近代亦有试行者，得谷多寡，言人人殊，如能试办，亦资阅历。如有曾以新法试办者，乞函示情形，受益无量。
《兴农会略章》：泰西一艺一物之微，必有赛会，各操所业，以相比赛，褒勤警惰，厥意甚善。本会亦拟分种植、畜牧、制造各类，分设赛会，以验良窳，以求新理。
一兴办农报与学堂，讲究农学。
《农学报略例》：报馆为农会最要之一端，会中诸事，合先从报馆办起。
《务农会公启》：每年收款，除开支薪水等项外，陆续添置田亩，翻译农书，并创办农学报章，专译各国农务诸报，及本会开办后一切情形。禀请设立农务学堂。
《务农会略章》：今本会翻译欧美日本各种农书农报，创立报章，俾中国士夫，咸知以化学考地质、改土壤、制肥料，以机器省工力，精制造之法之理。
《务农会略章》：事无巨细，非学不成，况农学事理繁赜，尤必开学肄习，讲求光、热、图、算、水、化、动植物等学，而化学、动植物学尤要。必须聘请化学师一人，化验土质，动植物学师各一人，研究各物体性，先立一堂，日渐推广。必使农田所在，皆有学堂，负耒之民，咸新理新法。
□ 实效。务农会之实效，史缺有间，今已不可详考，然尚可勾稽《农学报》所载，略见一斑。《农学报》辟《本会办事情形》一栏，第三册（一八九七年六月）至七十七册（一八九九年八月）为题二十一题，事项二十有七。其内容，约得二类。
兴农学十八
饬订《农学报》九
购买农书二
兴办农学四（另农务学堂招考农学示一条）
务农会章程一
设立农会一
聘请农师一
举农事九
种植业四
蚕桑业五
其可记者，如第十一册《美赠农书》：
本会开办以后，购求欧美农书，储以待译。昨使美参赞汪仲虞司马由美回沪，交到农书数十种，系美国农部所赠。
第二十五册《星使贻书》：
去岁由邵小村中丞函致使美大臣伍秩庸星使，托其购求美国农书，兹已由美寄到美国新出农书十馀种，行将择要翻译，以期有裨农业。
同期《勘丈涨沙》：
钱塘县属长寿一图，沿江有新涨沙地一千二百十七亩，由会中禀请，拨给本会，为试行新法之地。现奉廖中丞及恽方伯批准，本会已派人勘界，勘界以后，即聘请日本农师前往筹酌兴办矣至地图及文牍，另编附报印行。
第二十九册《试验育蚕》：
中国饲蚕之法，与日本不同，不仅察病选种为然。兹于上海设育蚕试验场，聘日本熟于饲蚕之事者井原君，取绍兴与湖州、日本蚕种，以日本法育之，以较二者优劣。现已赁屋饲育矣。
第三十五册《蚕事情形》诸事。
本会育蚕已毕事。考各种以日本小金丸为最，新昌澄潭镇次之，湖州玉银寿所制种最劣。今年蚕病，多脓蚕、包节、黄软、腐烂等病，湖蚕最剧，上簇死者甚多；日本茧最坚厚，绍兴次之，湖种茧薄不洁。饲蚕时期，天湿多雨，四眠后骤冷，寒暑表缩至五十度，湖州种制造太劣，自母蛾遗传虚弱性，故绩最劣。本年用日本法制精良绍兴种及日本绍兴挂合种，以便次年饲养焉。
雪堂本人之兴农举措，第八十一册有《淮安兴农》，
淮安农地沃衍，为稻麦盛产之区，而桑茶之利未闢。兹由农会会员上虞罗君叔韫、金匮谈君勤生、连平范君子文及本地绅士方君小樵、王君蓉仙、朱君潞生等，议在城中创设桑茶摹范图，从许朗轩太守请得元代大军仓旧址，约得七八亩，现已耕垦开沟，以便种植。许太守并欲捐湖桑一二万株，以为之倡。至耕垦及一切经费，罗君独任之，并须创蚕业传习所及缫丝改良所云。
尚与张謇等合作开发海复荒地，第一百五十八至一百六十册《农学报》（一九〇一年十至十一月）载有张謇之《通海垦牧公司集股章程启》。另据《海复乡史》载，光绪二十七年（一九〇一年），雪堂与张謇、汤寿潜、郑孝胥等筹资设立通海垦牧公司，历时五年，于南通海门两县分界处，围垦八十平方公里，分为牧场堤与一至七堤，三十年在筲箕攀设镇，取名海复据海复招商网所载。
雪堂尚致书端方，论兴农应自畿辅始，
《集蓼编》：方戊戌新政举行，浭阳端忠敏公任农工商大臣，锐意兴农，移书问下手方法。予谓欲兴全国农业，当自畿辅始。昔怡贤亲王议兴畿辅水利，竟不果行。公若成之，不朽业也。因寄畿辅水利书，附以长函。公阅之欣然，乃先议垦张家湾荒地。而值八月之变，公出任外吏，濒行，遗予书，谓兴农一事，朝旨不以为非，君若愿北来，当言之当道，必加倚重。予意颇动，寻念去庭闱远，且不知任事能否无阻，乃谢之。
□停办 据《永丰乡人行年录》，雪堂光绪三十三年丁未（一九〇七年）北上京师，任职学部，以不能遥领，沪上农学会与《教育世界》均停办。
乙兴农宣传
□ 编辑《农学报》
雪堂兴农之实务，囿于条件，未足自夸，然以言近代农学宣传，则翘然为第一巨擘。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兴办之《农学报》，不特为我国最早之农学刊物《中国近代报刊篇目汇录》，且为我国第一种科技专业期刊朱先立说，《中国科技史料》一九八六年第一期，由雪堂与蒋黼等创设之务农会所主办，三十一年十二月停刊，前后九载，出刊三百十五册，光绪二十四年以前为半月刊，二十四年起为旬刊。坚持之久，出刊之多，不独农学，实亦我国近代报刊之白眉。按诸罗蒋关系性情与《农报》之实际，编辑事务，由罗主政者多参见前引《集蓼编》。
每期之内容，略为创作与翻译两端，细目则谕旨恭录、奏折要录政策文件、论文兴农论文，各省农事、本会情形国内农业新闻，农会博议农业组织动态，西报选译、东报选译东西洋最新农政农学农事动态、农业科技专著最新国际农业科技与我国农学遗产等项，内容丰富，包罗万有，切要可行。传统农学与近代西方实验农学相交汇杨直说，《农业考古》一九八四年第一期，政、学与事并重，实为兴农之百科全书式刊物，不独当日振聋发聩，闻所未闻，不胫而走，即今亦尚可考求当时农政农学农事情形之大略。
《农学报略例》：一本报之设，以明农为主，兼及蚕业畜牧，不及他事。
一本报详载各省农政，附本会办事情形，并译东西农书农报，以资讲求。俟报章日多，捐款渐裕，即添人专译农书，不附报后，以期出书迅速。
所据以翻译之东西洋农学报刊，约计则有：
英国
英伦农会（务）报 伦敦农务报 农学新闻报 太晤士报 磨工
报 博学书
美国
益智报 墨州杂报 农业报 农家报 农务报 墨州农学报
纽约农家（民）（人）报 农人（民）报 园圃新报 林学报
西报
热地农务报 技艺会报 农家（人）月旦报 日日报 多言报
田家风景报 上海日日报 农事温故报
日本
农会报 农事新报 水产会报 兴农报 山林会报 大和讲农杂志 农民报 兴农杂志 昆虫杂志 昆虫世界 蚕业新报 太阳报 通商汇纂 农桑杂志 农业杂志 新农报 北海道农事周报 北海道农会报 米泽有为会杂志 工业杂志 工业化学杂志 工艺化学杂志 化学杂志 中外商业新报 东京经济杂志 时事新报 蚕业协会报 蚕丝会报 特许公报 读卖新闻 报知新闻 东京朝日新闻 大阪朝日新闻 日本新闻 静冈县农会报 新农杂志 东洋学艺杂志
未注国名
养蚕新报 药学杂志 牧畜杂志 家禽杂志 青年农会报
农事杂报 太平洋杂志 地学杂志 实业世界
此中或虽有报名前后翻译未能规范划一之处，但仍可见其取材之广，眼界之宽；至若包括日本农商省大藏省官报、领事报告、研究院所报告、展览会目录、工厂产品广告，亦一一具载，以资博闻。连载之农书共二百五十七种。
日本一百三十三 朝鲜二 西洋三十三 不知国名十二
中国七十七（当代六十三 古代十四）
当日发行状况，据所刊各封疆大吏及亲民官之推广文牍，知多申饬下属公费订阅并颁书院绅士一体阅看，甚或令于公众聚集场合为农夫读报。通令下属购阅《农学报》者，依据登报之先后，约有：
杭州府林太守启 江宁府刘太守名誉 顺天府胡府尹燏棻
浙抚廖中丞寿丰 两湖督院张之洞 两江督部刘坤一
安徽抚部邓华熙 浙藩恽方伯祖翼 保定沈太守家本
清苑劳大令乃宣
□ 刊行《农学丛刻》《农学丛书》
近代报刊发轫期，仍不脱书籍之窠臼，类似分期发行之丛书，当时按期出版，分载多书多文，各自起讫；积有年所，则分别合订，即为一部丛书（后郑振铎编刊之《世界文库》，犹承此种遗意）。雪堂之《教育世界》与《农学报》亦复如此。
《农学报》发刊之次年一八九八年初，即将第一年已刊完之重要论著重新编刊为《农学丛刻》第一集，共四册二十三种，凡二十万字，署“农学会印行”，为日后《农学丛书》之嚆失。其内容包罗广泛，
农学丛刻
农学 一
农事 十八
种植业 十
棉花类 五
烟叶 一
鸦片 二
咖啡 一
菊花 一
养殖业 五
蚕 二
牛 一
猪 一
鸡鸭 一
土产调查 二
水利工程 一
农政 四
外国农会章程二
外国农科大学章程一
蚕务条陈一
其来源以翻译及编述为主。
外国 十二
本国 十
时人 九
前人 一
不明 一
光绪庚子起陆续刊行《农学丛书》，主体即《农学报》所载农书（以译著为主）之分类合订本，而仍有新刊，第五集则悉为《农学报》以外者，都七集，印二百部。湖广总督张之洞本拟札饬属下各州县认购，以助销行，然实则销行甚畅，毋庸及此，不仅雪堂历年《农学报》如山逋负一扫而清，且有赢馀，以赡其家。《农学丛书》之情况，列表如次并参考日本大川俊隆《上海时代の羅振玉》，大阪产业大学《产研丛书》之一《國際都市上海》，刊行时间除二三集外，均为大川所推测；《农学丛书》据第二集杨直民前揭文：
农学丛书
第一集 二十册 八十八种 上海农学会译 一九零零年中
第二集 二十册 四十七种 光绪庚子江南总农会印 一九零零年十一月以后
第三集 十册 光绪辛丑江南总农会印 一九零一年九月至年底
第四集 十二册 上海农学会译 一九零二年二月以后
第五集 十册 上海农学会译 不详
第六集 十册 江南总农会印 一九零四年十月以后
第七集 十册 江南总农会印 一九零五年十一月以后
统 八十二册 二三三（或云二三五）种
江南总农会为戊戌政变后刘坤一为农学会所改名。其具体内容，举第一二两集，以窥一斑。著作国别，以第一集为例：
日本 四十种
中国 二十九
当代 二十五
古代 四
美国 七
未知 四
法国 四
英国 三
奥地利 一
著作内容，以第二集为例（依原有分类及次序）：
学理及业务 六种
山林及种植 十六
农具及制造 三
畜牧水产昆虫 九
蚕业 三
物产 三
章程 一
关于《农学丛书》，晚年自述云云。
《集蓼编》：是年（庚子）秋，予方拟措资，将历年所译农书，编印丛书百部，充农馆经费。款尚未集，鄂督张文襄公电邀予总理湖北农务局。文襄问，丛书百部，得价几许？曰约五千元。问印费几许？曰半之。文襄曰，农馆经费，易事耳。五千元所得，微，可印二百部，书成，当札饬各州县购之。既辞鄂归，所印农书，亦未请文襄札发，而销行甚畅。所得利益，除偿本金及维持农馆东文学社外，尚赢数千圆。
□ 农学论著
雪堂之于《农学报》，编辑之外，尚多有造述。第一为编辑润色，作于光绪二十三年十一上（一八九七年十一月）至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中（一八九八年四月）；其次则论著，文篇一目所收，除少数奏折章程外，均为其所撰之农事论文，作于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下（一九〇〇年一月）至光绪二十七年三月中（一九〇一年五月），又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下（一九〇一年九月），又光绪二十八年八月上（一九〇二年九月）；第三为调查，光绪二十五（一八九九年）及三十年三月上（一九〇四年四月），其馀序跋及杂文，包括《农学报》及务农会章程，虽未署名，揆诸实际及雪堂办事风格，应为其所作。
雪堂《农学报》著述表
一编辑（以著明者为准） 七种
山东试种洋棉简法
英国仲均安著 罗振玉重编删润
第二册 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下 一八九七年五月
黔蜀种鸦片法
未署撰人 罗振玉润色删节
第十五册 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上 一八九七年十一月
美国种棉述要
直隶臬署原译本 上虞罗振玉润色及排类
第一八册 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下 一八九八年一月
第一九册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上 一八九八年一月
第二〇册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中 一八九八年二月
植美棉简法
直隶臬署原译本 上虞罗振玉润色及排类
第二〇册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中 一八九八年二月
整饬皖茶文牍
程庆霖著 罗振玉辑
第二四册 光绪二十四年二月下 一八九八年三月
第二五册 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上 一八九八年三月
第二六册 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中 一八九八年四月
第二七册 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下 一八九八年四月
第二八册 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上 一八九八年四月
第二九册 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中 一八九八年五月
种印度粟法
直隶臬署原译本 上虞罗振玉润色及排类
第二五册 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上 一八九八年三月
第二六册 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中 一八九八年四月
月季花谱
阙名撰 罗振玉辑
第七八册 光绪二十五年七月下 一八九九年九月
二论著 二十七篇
论农业移植及改良
第九四册庚子一 光绪二十六年正月上 一九〇〇年二月
第九五册庚子二 光绪二十六年正月中 一九〇〇年二月
废物利用说
第九六册庚子三 光绪二十六年正月下 一九〇〇年二月
垦荒私议
第九七册庚子四 光绪二十六年二月上 一九〇〇年三月
北方农事改良议
第九八册庚子五 光绪二十六年二月中 一九〇〇年三月
农官私议
第九九册庚子六 光绪二十六年二月下 一九〇〇年三月
创设虫学研究所议
第一百册庚子七 光绪二十六年三月上 一九〇〇年四月
郡县设售种所议
第一〇一册庚子八 光绪二十六年三月中 一九〇〇年四月
振兴林业策
第一〇二册庚子九 光绪二十六年三月下 一九〇〇年四月
德意志农会记略
第一〇五册庚子十二 光绪二十六年四月下 一九〇〇年五月
郡县兴农策
第一〇七册庚子十四 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中 一九〇〇年六月
郡县考察农业土产条说
第一〇八册庚子十五 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下 一九〇〇年六月
编中国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说
第一〇九册庚子十六 光绪二十六年六月上 一九〇〇年七月
与友人论制樟脑法办法
第一一四册庚子廿一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下 一九〇〇年八月
用风车泄水议
第一一八册庚子廿五 光绪二十六年闰八月上 一九〇〇年九月
杭州蚕学馆成绩记
第一二〇册庚子廿七 光绪二十六年闰八月下 一九〇〇年十月
论海滨殖产
第一二一册庚子廿八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上 一九〇〇年十月
僻地粪田说
第一二二册庚子廿九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中 一九〇〇年十一月
记巴黎世界大博览会农产馆
第一二六册庚子卅三 光绪二十六年十月下 一九〇〇年十二月
日本农政维新记
第一二九册庚子卅六 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下 一九〇一年一月
第一三〇册庚子卅七 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上 一九〇一年一月
第一三一册庚子卅八 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中 一九〇一年二月
第一三二册庚子卅九 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下 一九〇一年二月
运河堤种树说帖（《农学私议》目录题《漕渠植树说帖》）
第一三三册辛丑一 光绪二十七年正月上 一九〇一年二月
浙江各府县创设养蚕公会记
第一三四册辛丑二 光绪二十七年正月中 一九〇一年三月
垦荒代振策
第一三五册辛丑三 光绪二十七年正月下 一九〇一年三月
劝业私议
第一三七册辛丑五 光绪二十七年二月中 一九〇一年四月
垦荒裕国策
第一三九册辛丑七 光绪二十七年三月上 一九〇一年四月
江干种树议
第一四〇册辛丑八 光绪二十七年三月中 一九〇一年五月
农政条陈
第一五四册辛丑廿一 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下 一九〇一年九月
锦州垦务公司设备条说
第一九〇册壬寅廿二 光绪二十八年八月上 一九〇二年九月
三调查 三篇
扬州试种美麦成绩记
第九三册己亥卅六 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下 一九〇〇年一月
南海县西樵塘鱼调查问答
第二五〇册甲辰七 光绪三十年三月上 一九〇四年四月
上虞罗振玉问 南海陈敬彭答
闽中农话
第二六八册甲辰二十五 光绪三十年九月上 一九〇四年十月
四其他 十一篇
《农学报》略例
第一册 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上 一八九七年五月
务农会略章
第一册
务农会试办章程拟稿
第一五册 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上 一八九七年十一月
农务学堂招考农学示
第六六册己亥九 光绪二十五年三月下 一八九九年五月
《山东试种洋棉简法》跋
第二册 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下 一八九七年五月
滇黔种鸦片法
第一五册 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上 一八九七年十一月
《植美棉简法》跋
第二〇册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中 一八九八年二月
《整饬皖茶文牍》序
第二四册 光绪二十四年二月下 一八九八年三月
《杭州蚕馆章程》跋
第七六册己亥十九 光绪二十五年七月上 一八九九年八月
《月季花谱》跋
第七八册己亥二十一 光绪二十五年七月下 一八九九年九月
《美国种棉书》跋
第八五册己亥二十八 光绪二十五年十月上 一八九九年十一月
□编印《农学私议》 光绪二十七年（一九〇一年），雪堂在武昌整顿湖北农务学堂之暇，别择《农学报》所刊诸文，取二十二篇，刊为《农事私议》。分上下两篇，自著重要论文十九篇为卷上，撮述日本、德意志、法国农政三篇为卷下，而以《垦荒裕国策》一篇附焉。其目详下：
卷上：一农官私议 二垦荒私议 三劝业私议 四郡县兴农策 五郡县考察农业土产条说 六垦荒代振策 七论农业移植及改良（上下） 八北方农事改良议 九郡县设售种所议 十用风车泄水议 十一僻地粪田说 十二创设虫学研究所议 十三论海滨殖产 十四废物利用说 十五编中国重要输出商品岁计表说 十六与江西友人论制樟脑法办法 十七振兴林业策 十八江干种树议 十九运河堤种树说帖（目录题《漕渠植树说帖》）
卷下： 二十日本农政维新记 二十一德意志农会记略 二十二记巴黎世界大博览会农产馆
附录：垦荒裕国策
□ 时论之评价 《农学报》当日影响若何，今可从所刊大吏推广之公牍略窥一斑，此自为当日之公论。
《杭州林太守饬各属购阅农学报并分给各书院札》：新出《农学报》，讨论农田水利、树艺牧畜，兼取古今中外良法，最为切实有用。有司号曰牧民，凡百姓生产，皆民牧之责，吾辈不能尽民而牧，不如教民以自牧。今报中自五谷百产草木虫鱼，靡不备举。中国农人，病不识字，致无农学，古人躬耕之业，今之士大夫未有闻者，更无人为农学提倡。有司能于各书院中，择其留心有用之学者，与之讨论，亦足以开风气。其散处各乡，朔望均有宣讲圣谕及分讲善书，若择报中浅近易行之事，附与讲说一二，使百姓多一恒产自利，即吾辈少一疚心之愆。
《江宁府刘太守饬各属购阅时务农学报并分给各书院札》：《农学报》其中讲究农田水利，甚属精微，有关于地利者非浅，亦即按月购置书院，俾士子一并阅看，愈广见闻。至该令为亲民之官，更宜讲求地利，并着购阅，择其可效法者，随时教民行之。
《顺天府胡尹饬各属购阅农学报并饬考求农事札》：迩来农政失理，物产不丰，揆厥所由，固地利之未修，实人事之未尽也。近见上海所出《农学报》，首列各省农政，次及农事，其于种植之宜，畜牧之道，颇能经纬相宣，洪纤毕贯；次选译东西洋农书农报，亦复广采旧闻，博推新理，可与中国《齐民要术》《农桑辑要》等书互为发明，补所未备。州县为亲民之官，苟能即是以相度土宜，劝求农利，发北地之菁英，保中华之藩庶，其为利益，实非浅鲜。除分行外，合将该报第一册先行札发，札到，该州县即便查照，悉心考究。
《两湖督宪张咨会鄂抚通饬各属购阅湘学农学报公牍》：上海《农学报》大率皆教人务农养民之法，于土性物质种植畜牧培养宜忌各种新法，以及行销衰旺情形，考核精详。其一有裨士林，其一有关民生，均为方今切要学术治术，自宜广为传布。
《两江督部刘札饬江苏安西各属购阅农学时务报公牍》：上海新设农学会，采取各国新法章程，以及嘉种器具，绘图立说，印报出售，如果仿行，必能见效，其有裨于民生国计，良非浅鲜。
《安徽抚部邓札饬安徽全省购阅农学报公牍》：进来上海创设农学会，出售《农学报》，凡中外之有关农事者，兼收博采，择精语详，堪以拓故见而启新知，阜民财而益国计。
张之洞《劝学篇》外篇《农工商学第九》专门推荐：
上海《农学报》多采西书，甚有新理新法，讲农政者宜阅之。
所引论列，次依《农学报》刊序，详摘《农学报》之评价；至其订阅与阅看之方法，大同小异，不及备载。
丙兴农教育
□整顿湖北农学堂 光绪戊戌秋（一八九八年），张之洞敦请雪堂整理湖北农务。其大略，雪堂日后自叙云云。
《集蓼编》：是年（今案戊戌）秋，鄂督张文襄公电邀予总理湖北农务局，文襄曰，现以鄂省农政相烦。此间设农务局已三年，并设学堂授农蚕两科，总办某观察不解事，命提调某丞任学堂监督。近该丞力陈学生窳败，教习不尽心讲课，惟诛求供给，非停校不可。我意国家经费及学子光阴，均当矜惜，故请君任农局总理，兼该堂监督。其即日视事，详察情形，早日复我。予既退，提调某时已改充幕僚出见，且导予至其室，谓予曰，此堂学生皆败类，不可造就，当以快刀斩乱麻手段，亟停此校。予询以君往任监督几年？曰三年。予私念校风之坏，果孰致之？竟侃侃而谈，毫无愧心，甚以为异。某曰，制军且以全省农政奉托。予曰，既有总办，又有总理，不嫌骈枝耶？某曰，然。制军以总办不晓事，专任君。不去之者，以君为诸生，公事文移不便故。除行公文用其名，他不令干涉一事。
明日，予至学校，受事。收支委员李某持簿籍至，则教习，农科蚕科各二人，农科为农学士美代清彦、吉田某今忘其名，蚕科为峰村喜藏，他一人今忘其名；翻译四人某某；学生两科总七十馀人；颇讶学生之少、翻译之多。乃先接见教习，教习谓夙敬仰先生，今莅此，某等之幸。以前，总办提调，苦不得见，有事，由收支转达，颇不便。以后许直接迳达乎？予诺之。又见译员，四人中三少年，为使馆学生，能东语，不通中文，拘执浮滑，又一人，年差长，中文略通，性尤阴鸷。又接见收支委员李寿卿，则中州人，出言鄙甚。一人为文襄之同乡侯某，则挂名支俸而已。予乃逐日接见诸教职员，并上堂督课，且分班接见学生，戒以闻本堂学风素劣，致有请制军停校者。制军矜惜尔曹光阴及国家经费，故命予来此整顿。今与尔曹约，自今更始，当敦行力学，一洗前耻。有偶犯过者，初次宥之，再次记过，三犯革除。众皆唯唯。自是遂密察校中情形，乃知译员半为革命党员，且观其所译讲义，文理均不可通。因询教员以学生既三年，何仍不能直接听讲？答以提调嫌第一年课表东语太多，谓既有译员，不必重东语，故某等碍难违命。但深愿嗣后再招新生，必期直接听讲。其言颇合理。且与久处，并无诛求供给事，知以前必收支委员托名冒领者，提调不知也。学生则以新监督每事躬亲，颇有戒心。逮半月后，有故态复萌者致记过者。既一月，详察记过诸位生中，有五人举止诡异，与译员往还甚密，意其必三犯，已而果然，遂面请斥退。于是校风日整。乃谒文襄，陈二事，一请裁不职译员，暂觅替人，以后废除，令学生直接听讲。二请拨地为试验场，以备实验。并面陈自革退劣生，校中安静，但学风之坏，由于译员，译员不去，根诛尚存。文襄大悦，令觅替人，且面允拨抚标马场地为试验场。译员全体辞职，予立许之，乃电忠悫及少泉代焉。于是教员称便，校风清谧。
光绪二十五年三月下半月（一八九九年五月）第六十六期《农学报》，载《农务学堂招考农学示》，知雪堂曾拟为此学堂新招生。
农务学堂现奉湖广督宪张饬令，添招学生五十名，讲授方言、算学、电化、种植、畜牧、茶务、蚕务各门。
然雪堂之整顿，不见容于窳败腐朽之衙门，故不能继续。
《集蓼编》：次年暑假返沪，遂再三辞职。时该校管理颇易，营谋者多，文襄遂派员接办，而委予襄办江楚编译局，实无一事，素餐而已，意颇不安，逾岁遂并谢之。
□出长京师大学堂农科 据鲠翁《永丰乡人行年录》，宣统元年己酉闰二月（一九〇九年三至四月），雪堂任京师大学堂农科监督。《集蓼编》云为张文襄所奏补。是为中国农业高等教育之始，雪堂亦为我国农业大学校长之第一人。据中国农业大学校史，任期为一九〇九年四月至一九一二年二月，为期甚短。其所作为可述者有二，一考察日本农学教育，二建筑校舍及试验场而已。
《集蓼编》：时大学行政，皆由总监督主之，各分科监督，画诺而已，无从致力。惟是时，七科皆在马神庙，本某驸马旧府，地狭不敷用。予请于管部，奏拨西直门外钓鱼台地，建新校，设试验场。溽暑严寒，往返监视，至辛亥秋乃落成，而武昌之变作矣。
□考察日本农学教育 宣统元年五月端午后一日，雪堂由京师出发赴日本考察农学教育，并为农科大学聘请日本建筑技师及教师事，留有《扶桑再游记》一卷。稿未刊，今据手稿，详摘其有关情形如次所注月日为阴历：
五月廿五日
至札幌， 是日，自函馆向北，所见农田多荒芜未开辟者，而自余市以北数十里，则农田极整，所造新林尤苍翠可爱，斯时苹果方实，每实以纸袋盛之，累累满树，以防虫蚀鸟啄。
廿六日
早间八时，同纬君、俊人赴农科大学，拜佐藤校长昌介。坐中遇南教授鹰次郎，乃佐藤君属其导吾等参观者也。问佐藤君以该校设备费，佐藤君言，初二三十万元，今用至六十万元矣。问以经常费，对以岁二十万元，由文部省支出者半，由农场收入者半。至临时费则不能言准，今年约计六万元云云。并出该校及农场与演习林、植物园一览见赠。南君因导观农学教室，计普通教室一、化学实验室二、林学教室一。其建筑颇便宜，每一种教室，其旁即附以器械室、教员室、藏书室，此可法也。楼下设植物标本室，皆出宫部博士手集，多至五万种。出该堂后，即至植物学教室及动物教室，此二堂特别筑之，其制略如普通教室，盖农学中，二学颇占重要也。参观时，林学教授小出博士房吉、理学博士宫部金吾并出，为说明种种，可感。该校演习林凡三所，地位悬绝，宫部博士为说明，其理颇精。
是日发电田伏翁，问原口博士任（今案指农科大学堂建筑事）建筑师技师事。晚间得复，已电都中矣。农科大学实科生贵州万□□勖忠来谈。
廿七日
至农科大学，遍观养蚕馆、昆虫馆、教室、寄宿舍、第一第二农场、制乳室、农具室、水产教室及标本室，大雨，衣履尽湿。薄暮，八田博士三郎来拜，狩野博士友也，为彼邦动物学大家。又山东留学生牛献周来字正甫，在农科大学专攻△△病。
廿八日
原约看北海道牧场，以第三部事务长不在，比有电话至，已不及矣。遂谢不往。
许士泰君来言，日本农租日增。彼于明治四十年纳所有税一千零四十馀元，至去年增至一千七百馀元矣。又言，进来食盐归政府专卖，盐价几于糖等。又言，日本开拓北海道卅年乃纳税。又言，每秋开荒费约三四元。
午间，至农科大学辞行，谢其招待。并回看八田博士，博士劝同往真驹种畜场，乃回寓午餐，午后，与八田君同乘马车往。行一时许，乃抵种畜场，该场技师仁木信雄出该场要录见示，知经始于明治九年，今规模日扩，所有种畜为牛、马、羊、鸡。牵马数匹出示，乘用者至神骏，荷用者亦极壮健。仁木君言，乘用之马，每日必令圉人乘行一点钟，使用者每日必令荷重物，盖不使习练，则本能日失，必成若弱种云云。牛种亦佳，其尤者，母牛产犊已七阅月，日犹出乳一斗二升，此等良种，在欧洲亦少，故已登之杂志，此牛世界皆知名矣。其馀则日出一斗或七八升，民间之种，则如出数升耳。并出乳汁相飨，即场中所出也。八田君言，其同乡立花 伯爵有私立农场，至精，劝往视，愿为介绍。以时日短促，谢之，其意则可感也。
日暮归寓，牛君以三叶虫化石二来赠。
六月初四日
八时半，与纬君同访驹场大学，晤书记官武部君直松，赠帝国大学一览一册。叩以该校每年经费，言计十五万元。临时费则每年文部省发出六科大学公共费三十万元，各校多寡不等，不能画一。由武部君导观农学、林学二教室，及林产物试验所、养蚕室、农具场等处。方参观养蚕室时，见方为种种试验，并以涂颜色颜料之叶饲蚕，盖新发明之法也。桑叶涂以何色，即吐何色之丝。叩以其颜料用何种，对以即显微镜试验所用者，此以前所未闻也。诸堂参观后，有观温室及作物见本园。前在农化教室见德人某，方充教习，今询之，则已归矣。询以月俸，武部君对以五百五十元。
初五日
晨至驹场，参观农艺化学及兽医两讲堂，并图书阅览室。该校以历年学术研究报告见赠，前日向松井博士面请也。兽医教室庭中有法国名誉教师羡松铜像，盖在日本教授二十年，勋三等，今食退位俸，可见日人之待外国教员之有恩礼也。
初六日
至农科大学，晤松井君，托其介绍农艺化学教习。
六月初五日致信大学堂总监督刘廷琛，汇报考察心得及为农科大学所办事宜，与考察记颇有详略，亦据《再游记》后附抄底稿摘之。
一札幌大学至今均用美国教育法制，然自改大学后，精进无已。其科目今已改与驹场一律，惟兽医改为畜产，因兽医为畜产一部分，偏而不全也。此札幌胜利；一于驹场处。
一札幌基本金至富，有农场八，约地积十七亿五百七十七万八千二百三十七坪，价格三十四万九千四百三十七元，每年收入农场利益十万元，每年京城费共二十万元，临时费则多寡不等，今年则二万元。其每年所赢馀，则积为公债，现其总额达五万一千五百七十谕元，其所收之利，以充推广之用。
一建筑费，初为三十万元，每年增筑，凡计六十万元。
一该校农场，尚有未垦辟者。该校长言，再二十年，农场尽，便不须文部省之岁费，此校遂独立矣。
一该演习林凡三所，规模完善且宏大，其三所相距颇远。盖演习林以寒温热三带均备为最善，此校偏北，但有寒温二带耳，燃较驹场，弘大多矣。
一改校功课至密，半日实习，半日讲演，此亦与驹场不同。驹场重学理，学生实习重点不及四分之一，惟实科则第一年讲授多于实习，第二年讲授实习相等，第三年实习多于讲授。此亦两校不同之处。
一该校有预科三年，预科毕业，乃入本科，盖亦因各处高等，名实不尽相副，学力不能齐等之故。在彼国教育有年，尚不能不于本科之前设预科，我国今日欲废预科，而尽以各省不画一之高等毕业生入学，其不能直接受学，可预卜矣。
一该校附设选科与实科目，一以养成大学教师之助手，一以养成实用之人才。其意因但设本科，经费与教员与增设此两科，其所费增损有限也。然则我国于本科之外，宜设实科，一以图经济之利便，一以宽入学之资格。图受业者之增加，似不可不早计及也。
一此次在西京晤前文相菊池总长，渠问我国学生定额之多寡，玉对以因合格学社国内尚寡，故人数不多。菊池君言，大学初立，不可严持年格。日本初立大学，实无一合格之学生，故初立大学时，学科既不完备，卒业成绩远逊于今日，然当世大人物，多半出于此时。盖大学修业期仅三四年，教师但示以专门学之门径，而真正修业，则在卒业以后。盖学生卒业，令充教授，则凡有新理新说，皆须参考，教授期内，皆修学之时，而又加以社会之阅历，故成就自然远大。今贵国于学生卒业后，其任用之法，多不就其所学，而授以职务，虽卒业时有至高之成绩，亦日 亡而已。故严入学之年格，不如定卒业后之任用。此论至精切确。菊池于教育行政，阅历有年，方能作是语。不知我国能采用否耳。
一札幌大学长佐藤氏任用以来，于今二十馀年，其教授，如南鹰次郎、宫部金诸博士，在校亦垂二十年。任期既久，故学长与教授咸视校事如家事。此不仅该校为然，他学校皆如是也。
一得部电，知聘技师事，可照前函办理。兹先拟问文部建筑科，与约会晤，尚未有定期。西京某博士须与面商。兹因驹场大学从今日着手调查，俟与文部接洽后，若不能就绪，即亲赴西京，与该士见面，并面商一切。文科经科建筑，似不须技师设计，因两科无特（别）之建筑，惟心理教室，西京之式最佳，可仿照，除此一教室外，均无特别式样也。
一教习一事，语文科须与经文两科或一科共聘文学士一人，教心理、伦理、社会、教育等学。现为省减计，先聘农艺化学士一人已托松井学长、理学士一人，矢部已询之八田博士矢部乃其弟子，据云学问尚优，拟即遵聘，但月薪恐不能减少，俟复再详陈。
雪堂于兴农，阅历既如此丰富，成效既如此明显，故当日朝野一致推崇，以为明达新农学之干才。《农学报》第三册第十九期载光绪二十三年五月十六日上谕称：
上海近日创设农学会，颇开风气，着刘坤一查明该学会章程，咨送总理衙门，查核颁行其外洋农学诸书，并着各省学堂广为编译，以资肄习转引自吕顺长著《清末浙江与日本》一八四页，上海古籍二〇〇一年。
光绪二十八年壬寅（一九〇二年）开经济特科，湖广总督张之洞、邮传部尚书张百熙、法部侍郎沈家本、漕运总督陈夔龙交章举荐，而以丁忧未应。陈之荐章云：
《庸庵尚书奏议 保送经济特科人员折》：留心时务，为学切实不浮。考究农学及教育各事，皆可坐言起行。现在江鄂办新政，皆赖以厘定。
光绪三十年甲辰（一九〇四年）十月二十九日时间据罗树勋日记，江苏巡抚端方以《农学丛书》五集进呈，奏中盛赞云云。
《端忠敏公奏稿》四《进呈农学书籍折》：窃据候选光禄寺署正罗振玉呈称，于光绪廿三年春间，邀集同志于上海创立学农会，考究农学新理新法，译印保障，兼译农学新书。廿四年，经故督臣刘坤一奏明，改为江南总农会。数年以来，所译农学新书，日以增多。兹特汇齐装订，都为五集，恳请进呈御览前来。臣伏查该员罗振玉，力学深纯，心术正大，曾赴日本游历，于学堂教育之法，夙有探讨。进来在江浙广东等省办理学务，皆相倚重。该员创设农学会，业已有年，家本寒畯，虽经改为江南总农会，公家并未助给经费，而所译农书，裒然成秩，皆该员独立支持，未尝中辍。较之妄出保障，有害人心，希图渔利者，用心相去，不啻霄壤。观其考核之勤，采取之伯，自应将原书进呈御览。
至张之洞邀请整顿湖北农务及农校、奏任为农科大学监督等，亦为明证。 |
|
.jpg){kind=small}